“生了!是个小皇子!”稳婆激动地喊道,手忙脚乱地剪断脐带,将孩子包裹起来。
季月欢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她低头看向吴容华,发现她已经脱力昏了过去,但呼吸还算平稳。
稳婆出去报喜,季月欢则率先给吴容华简单打理了一下,待得没有任何不妥之后,才对吴容华那个婢女说:
“让陈太医进来给你家主子看看。”
婢女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快步出去。
陈太医匆匆进门,祁曜君也紧随其后。
季月欢让开自己的位置,示意陈太医诊脉,却被祁曜君一把拉住。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季月欢摆摆手,“我没事。”
嘴上这么说,可她看着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浑身都被汗水浸透,手腕上更是被掐得青紫一片。
祁曜君看着都心疼,他平日里都舍不得用劲的人,如今被人抓成这样。
偏他又不能说什么,只道:“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季月欢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点点头,却没有第一时间走,只是看向陈太医。
陈太医的面色却不太好。
“怎么了?”
陈太医摇头,“吴容华……中毒了。”
原本还一脸欣喜抱着孩子的皇后面色一僵。
“中毒?那小皇子呢?”
陈太医也上前看了看小皇子,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毒刚下不久,倒是还未伤及胎儿,只是先前为了给吴容华提气,加快了毒素对母体的入侵,再加上大出血,伤及根本,要养好……”
陈利民顿了顿,有些惭愧地看向祁曜君:
“解毒实在不是微臣专长。”
不等祁曜君说什么,又一道人影站了出来。
“或可让微臣一试。”
众人循声望去,是神医。
闹出这么大动静,危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一听这次的事情有季月欢掺和其中,他无论如何也是要来看看的。
眼下见他开口,季月欢也扬了扬眉。
她感觉危竹好像有把她之前说的话听进去。
还行,比陆危竹那个烂人好点儿。
从季月欢眼中捕捉到两分赞许,危竹一愣,随后嘴角几不可察地抿出一个弧度。
得了祁曜君的准许,危竹给吴容华诊脉,最后却也皱起眉头。
“毒倒是可以解,只是那毒里掺杂了极为猛烈的催产药,也就是这孩子月份还算足,再加上有师妹和两位医女的协助,否则这孩子都出不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稳婆,稳婆连忙点头。
确实,今日如果不是旭妃娘娘和两位医女,光靠她一个人,这会儿只怕脑袋都没了。
吴容华的预产期本就在四月中旬,如今才四月初,不过提早半个多月,这才没有影响到胎儿。
但是母体……
“催产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尤其这东西是药不是毒,没得解,她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
皇后一愣,倒是没想到那人竟然阴差阳错帮了她的忙。
若是吴容华就这么没了,那这孩子……岂不是非她莫属?
还省得她出手了。
季月欢的面色却很复杂,她看了一眼榻上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女人,终究只是垂眼道:
“尽量让她撑得久一点吧。”
危竹并不意外听到这话,颔首,“自然。”
季月欢冲祁曜君摆手,“剩下交给你了,我回去休息了。”
祁曜君见她脚步都有些踉跄,想要去扶她,皇后却先一步拦在他面前。
“皇上,吴容华既然病重,那小皇子不若先让臣妾带去凤鸣宫照顾……”
祁曜君面色一沉,他冷笑:
“吴容华去掉半条命才生下的孩子,如今连面都没见着,皇后就想将人带走,你这后宫之主就是这么当的?”
皇后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神情微微一僵,强笑道:
“皇上哪里的话,臣妾只是担心钟灵宫的宫人们粗手粗脚,照顾不好小皇子。”
“不劳皇后费心,朕会给钟灵宫加派人手,吴容华哪怕时日无多,也该在最后时刻好好陪陪自己的孩子,皇后既为一国之母,也该体谅一下一位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
这话一出,皇后还能说什么?
讷讷应是之后,将孩子抱还给了吴容华身边的婢女。
那婢女眼眶都红了,连声道谢。
祁曜君又简单作了一下善后,这才挥散众人,直奔未央宫而去。
他以为季月欢或许已经睡下了,但她竟然梳洗好后,只是坐在罗汉榻上发呆。
“怎么了?睡不着?”
他上前问。
他以为是这个孩子的存在又让季月欢想起了他的过去,进而迁怒,但她只是怔怔地摇头。
“祁曜君,我忽然觉得,她恨我是应该的。”
祁曜君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郑曼。
“欢欢……”他嗓子有些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母亲真的很辛苦,是吧?”她转头看向祁曜君,“那么辛苦地生下我,却迎来一连串的厄运,有什么理由不恨呢?”
“可是欢欢,”祁曜君心疼地抱住她,“那都不是你的错,她可以恨你,但你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理解并且原谅她。”
季月欢又出神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你说得对,我也没有说原谅,只是有些感慨。”
亲眼见过生子的惨状,才知道当母亲有多么的不易。
或许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母亲都足够合格,但十月怀胎至分娩那一刻的痛,也足够让人尊重。
可尊重归尊重,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带给孩子的伤痛却是一生的。
谁又说得清谁更痛呢?
所以她不想当母亲,一点都不想。
她不想将来听到那一句抱怨“如果做得这么失败,当初为什么又生下我?”。
所以,不生最好了。
经历过今天的事情后,她的想法愈发坚定。
只是连她都未曾料想的变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