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居然又要进山？”
戚蕴熟练地一把拎起童童颠了颠，让她在自己怀里坐得更舒服些，随后幽幽地抗议道：“真的非得去不可吗？最近公司合作项目到了关键期，我这个吉祥物每天都得去旁听会议，忙得晕头转向。本来能找你的时间就少得可怜，你倒好，还要跟组进山拍摄，这会儿山里可是很危险——”
“哎呀，别这样嘛。”黎棠笑眯眯地凑到戚蕴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她，又顺手摸了摸童童的小脑袋，安抚道，“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啦，我们就是有一段意识流拍摄需要在深山老林里采景，进去拍几个镜头而已，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回来，不会耽误太久的。”
可戚蕴显然没被说服，她微微蹙眉，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而她的担心也并非毫无道理，毕竟眼下全市都飘着雪，雪景拍出来固然美轮美奂，可危险系数也跟着直线上升。黎棠身体本就不太好，这回还要带着童童一起去受冻，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戚蕴也深知好友看似好说话、实则骨子里倔强的性格。于是思索片刻，试图和黎棠商量：“这样吧，等我过两天请假了，再陪你一起去怎么样？这样我也能安心点。要是在山里遇到什么状况，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份照应。”
黎棠简直哭笑不得，可又实在没办法直接拒绝。毕竟从很小的时候起，围绕在戚蕴身边的朋友就很多，可她却唯独认定了黎棠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尽管她们高中才相识，相处时间仅仅是高中三年，之后戚蕴就外出留学，直到一年前才回国。但这么多年来，无论相隔多远，她心里始终惦记着黎棠——哪怕现在她清楚黎棠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不再需要她像从前那样时刻庇佑，可那种想要护好友周全的念头，早已在她心底根深蒂固。
想到这里，黎棠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说服黎瑾轲，把进山拍摄的时间往后推两天。
黎瑾轲这会儿正在专注地收拾拍摄要用的器材，收到黎棠的消息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答应了。
反正对他来说，拍这部电影的初衷就是为了让黎棠开心，一切自然都要以她的意愿为先。更何况只是推迟两天拍摄，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难题，对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得知他们真的决定推后后，戚蕴顿时如释重负，一贯淡漠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开心的笑意。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黎棠，声音轻柔，低低地喊了声：“谢谢宝贝，你真好。”
看着好友这么开心的模样，黎棠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却故作不满地晃了下脑袋：“这有什么好道谢的呀，明明是你因为担心我，还要特意请假陪我去山上。要真感谢，也应该是我说才对嘛。你为我考虑这么多，我心里都记着呢。”
戚蕴顿时举手投降，眼里明晃晃透着笑意：“不说不说，陪你我也是打心底里乐意。只要能和你一起，做什么我都开心。”
两天后，戚蕴如愿以偿地坐上了黎棠的保姆车，跟着她一起进山拍摄。
“这天气确实冷，幸好不是你们自己来。”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戚蕴顺手把小暖炉童童抱在怀里，让她给自己也暖暖。
童童却不满意地赏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嘟嘟囔囔地说：“戚姐姐，你说的话好像废话啊，这个季节哪天天气不冷？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戚蕴毫不客气地弹了下她的脑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嗯？小孩儿还顶嘴呢，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我这是关心你，你还不领情。”
“你是老还是幼啊？我比你幼，难不成你要说你比我老？”童童眨着大眼睛，像个小机灵鬼，伶牙俐齿地回应。
戚蕴：？
“行啊，这小孩儿可真伶牙俐齿……宝贝，她不会真是你的私生子吧？怎么跟你一模一样，嘴巴都不饶人。”她倒也不生气，反而仔细打量了怀里的童童一会儿，这才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躺在一旁沙发床上慵懒刷着视频的黎棠，半开玩笑地问道。
黎棠头都没抬，看似一本正经地抗议：“哪里跟我一样了？我多善解人意啊，才不像她。我平时可温柔了，大家都这么说。”
说着，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显然自己也觉得这话有点假。
“嗯？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果然，戚蕴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笑地重复她的话：“你，善解人意？要知道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个时刻炸毛的刺猬，浑身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你不会都忘了吧？那时候你对谁都防备着，我们费了多大心思才换来你的真心。”
黎棠：？
她这下终于抬起脑袋，满脸不信地反驳：“怎么可能啦，初见时我伪装得可好啦，完全就是个清贫又自立的小白花，怎么会像刺猬？你肯定记错了。我记得我那时候可乖巧了，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小白花？
看着她那信誓旦旦的模样，戚蕴只是微微一笑：“你说是就是吧，你开心就好。反正我记得的才是真的，你那时候的样子，我可忘不了。”
黎棠顿时不满意地扑过去，两人像以往一样翻滚着打闹起来。中间还夹杂着被夹在中间的童童的抗议声：“哇，你们大人真的好幼稚——你们就不能安静会儿嘛，啊啊啊我都要被挤死啦！”
……
车子抵达拍摄地点后，众人并没有立刻投入紧张的拍摄工作。
按照既定流程，得先由导演带着摄像师以及光替演员去采景选位置。只有确定好最佳拍摄点，各项细节都敲定无误后，最后才轮到黎棠过去进行正式拍摄。所以她这会儿有充裕的时间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只需等收到通知再前往拍摄地就行。
黎瑾轲心思一向细腻，他知道妹妹身体不好，既要满足拍摄所需的风景优美又寂静的条件，又得时刻照顾她的身体状况。于是一番权衡后，便干脆选了一处位于山里的温泉酒店。
这里的温泉是纯天然的，哪怕是在数九寒冬，也有温度最为适宜的温泉水。这温泉不仅能让大家在拍摄结束后泡一泡放松身心，而且据说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对黎棠的身体有益。
此时黎棠正在房间里专心补觉，毕竟过段时间又要拍摄杀人魔的戏份，到时候肯定又得熬夜折腾，所以现在必须好好珍惜能自由睡觉的时光，养精蓄锐。
于是所有的事务自然都由卓然负责安排。
如今的卓然不仅要无微不至地照顾好黎棠，还得兼顾童童。不仅时刻担心着小姐会不会因为受凉而生病，还要时不时就得给童童加一件衣服，生怕孩子着凉。而且准备午餐时，她也会特意多给童童准备些素菜，毕竟孩子挑食可不好，得从小培养健康的饮食习惯。
此外，因为之前剧组帮忙澄清的事，黎棠一直记在心上，还打算请整个剧组的人都来这里泡温泉放松，好好感谢大家。所以卓然还得挨个与艺人助理交接相关事宜，从温泉时间安排，到注意事项提醒，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卓然也早已习惯了每天的忙碌生活。
实际上她的工作要比看上去清闲许多，毕竟黎棠不是天天都有拍戏任务。在黎棠不拍戏的空闲时间里，卓然完全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更何况黎棠性格随和、出手大方，平日里对她关怀备至，卓然也很乐意尽心尽力为她办事，觉得自己这份工作十分舒心。
于是卓然一边哼着轻快的小曲儿，一边干脆在酒店大厅里坐下，打算先把手上这些琐碎事务忙完。想着忙完就安排自己人去后厨给黎棠和童童炖些冰糖燕窝，毕竟天寒地冻的，喝点热乎的滋补一下再好不过。
而正忙碌着，一个人影突然在卓然对面坐下。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她毫不犹豫地迅速把笔记本扣上，略显警惕地抬眼望去，心里暗自揣测对方的来意。
只见来人是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小姑娘，脸蛋圆润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大概在户外冻了好一会儿，她鼻尖和耳朵被冻得红扑扑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显然是雪花融化后留下的痕迹，给她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
卓然毫不掩饰地将女孩上下打量一番，注意到女孩的衣物虽整洁干净，但质感普通，整体看上去更像个还在读的大学生。不过，女孩没完全闭紧的包里露出的一点反光，立刻引起了她的警觉。
凭借敏锐的直觉，她猜测里面装的可能是相机。
莫非这人……就是那个狗仔？
从女孩坐下到此刻，不过短短五秒，这个猜测便在卓然脑海中迅速闪过，并且几乎认定了女孩的身份。
于是卓然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实则看似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给附近随时待命的保镖发去消息，让他们务必死死守住大门，随时听候她的行动指令，以防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姐姐你好。”女孩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本本，轻轻放在桌面上，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推到卓然面前，“我叫郭嘉善，是个记者哦，姐姐你不用怕我。”
卓然眉眼未动，神色依旧平静如水，只是缓缓接过记者证，仔细地翻开查看。她目光在证件上的照片、姓名以及工作单位等信息上一一扫过，证件上的信息清晰明确，乍一看确实货真价实，找不出丝毫破绽。
郭嘉善长着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黑色的瞳仁犹如水洗过的紫葡萄，圆润饱满。恰到好处的开扇双眼皮在眼尾处自然地上翘，眼波流转间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眉毛浅淡而弯弯，宛如被薄雾笼罩的新月，为她的面容添了几分温婉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大厅里暖气开得太足，郭嘉善的鼻头布满了点点汗珠。她的眸子亮得有些异样，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只微微前倾身体，急切地说道：“姐姐，我这次找你来是有事想采访你，你千万别害怕呀。我是记者，一直都把新闻人的职业道德铭记在心，对自己的报道绝对不会有任何隐瞒，所以姐姐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回答我，不用有任何顾虑！”
卓然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地把记者证推了回去，只冷冷地反问一句：“回答什么？”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让人完全猜不透她内心的想法。但见卓然没有直接反驳自己，郭嘉善却欣喜异常，立刻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语速飞快地说道：“我想问，平时黎棠是怎么对待你的呀？你和她相处的日常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和我分享一下？”
哈，还真是那个小狗仔。
卓然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她们之前费了好大劲四处寻找那个狗仔的身份，没想到如今对方竟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戏剧性十足。
“我为她工作，她付给我报酬。”卓然如实回答，语气就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但是很显然，郭嘉善想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她五官都似乎纠结在了一起，脸上写满了不甘心，紧接着继续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诱导的意味：“她平时什么都不干，把所有脏活累活都推给你，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心里话吧，不妨跟我说说，这可是你倾诉的好机会啊。”
“没有。”卓然依旧气定神闲，神色自若，“这是我的工作，我也不觉得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有多劳累。”
在她心里，这份工作轻松惬意，报酬相当丰厚，每天处理完手头事务，剩下的时间就能自由支配，着实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郭嘉善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就好像卓然是个深陷泥沼却执迷不悟的可怜人。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神里满是同情与不解。
卓然见状，不由微微眯起眼睛：这小丫头……不会在可怜我吧？
想到这儿，她突然有点忍俊不禁。
不是吧不是吧，自己居然被人可怜了？
要知道她现在的薪资比不少公司的高层都高，盛总和小姐还时常给她发红包，工作轻松又愉快，结果却被这个小姑娘当成了受苦受累的可怜打工人？
似乎实在不忍心看到卓然如此“强颜欢笑”的模样，于是郭嘉善再度认真地说道：“姐姐，真的没事的，你在我面前大可以说真话。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把你说的任何内容泄露出去，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只要如实回答我就行，好吗？”
她的语气诚恳至极，眼神里透着一股天真的执拗，仿佛只要自己足够坚持、足够有诚意，就能冲破卓然的防线，让卓然说出她所认为的“真相”——显然在郭嘉善的认知里，卓然一定是被黎棠压迫得有苦难言，只是不敢轻易吐露心声。
还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小孩啊。
卓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没有立马回答，而这短暂的沉默在郭嘉善看来，却成了默认。
郭嘉善顿时像是得到了鼓励，继续追问：“所以黎棠是不是经常欺负……”
“嗯？这是谁啊？”
伴着一声懒洋洋的轻软女声，一道俏丽的身影不紧不慢地从走廊里走了出来。
只见郭嘉善话里的本尊迈着轻盈的步伐，慢悠悠地走过来，非常自然地倚在卓然身后的椅背上，用手轻轻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看向郭嘉善，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看似轻柔却暗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你好啊，妹妹，我们认识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我很熟悉，还在聊我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