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依旧高悬，像一枚烧红的铁钉钉在穹顶，纹丝不动。
云昭睁开眼时，装甲车内一片寂静，仅剩她一人。
她试着起身，腰间却传来一股拉扯感。
一根登山绳正牢牢系在她的武器扣上，另一端从车窗缝隙蜿蜒而出，绷得笔直。
她眯起眼，顺着打开的观察窗望去。
车窗外，江牧背对着她半蹲在沙地上，枪横放在膝头，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扳机护圈，像在计算什么。
夏明昂则站在三米外的岩壁阴影里，正用匕首在锈蚀的沙地里刻记号，刀刃刮擦的声响传来，细碎又刺耳。
绳子突然晃了晃。
江牧头也没回，反手拽了下绳索：“醒了就吱个声。”
云昭低头看了看自己，像条被拴住的狗。
但好像是她睡着前亲口说的，让他们牵着自己的背包带子。
“醒了，我们现在过去吧。”
外面两人等她收拾好了才重新上车。
这次坐上驾驶位的人换成了江牧。
“屏障就在前面一百米处，从远处看仍是一片戈壁，肉眼看不出异常，走近才能感知到精神力波动。”
江牧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道：“可能需要打破屏障，确认另一端的情况。”
云昭听他这么一说，觉得眼下的情况有些眼熟：“很像88号污染区。”
江牧：“说明你的推测没错，守门人中有向导。”
向导最擅长建立屏障，也是哨兵最为头疼的存在。
更何况他们此次面对的将是一名黑暗向导。
她的黑暗向导特性，从前被自幼的环境和红色思想压制。
一旦成为守门人，那些被压抑的特性就会彻底被释放。
沈映如果能保留理智还好。
就怕在遭受六号的长期侵蚀下，她早已被黑暗物质扭曲，失去了自我意识。
“有一点可能和88号污染区不一样。”
江牧道：“如果黑影给的线索属实，六个守门人领域可能存在相互嵌套，它们之间保持微妙平衡，一旦强行撕裂领域，可能会遭到守门人攻击。”
夏明昂虽没参与过88号任务。
但被他爷爷逼着看过其他S级的所有任务报告，对88号污染区有些印象。
“这样不是更好，主动触发某个子污染区的守门人机制，正好迫使该区域规则显化，方便咱们找到守门人。”
说着他看向对面坐着的云昭，“那我们也不用费心去确认方位，直接闯过去一个个解决，早晚能撞见失散的人。”
云昭不语，低着头给自己拆了盒牛奶。
青山镇位于六号污染区的北面。
污染区里太大了。
一个个解决不知要多长时间。
她确认方位，除了寻找失散的人，更是想去北面看看，能不能找到叔叔们……
江牧已经启动车子。
装甲车行驶得非常缓慢，渐渐朝着屏障逼近。
“别思考了。”
江牧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云队长，干活了。”
无数荧光早已汇聚成一条条绿色丝带，从四面八方猛地冲向屏障。
空气中骤然爆开一声无形的裂响，像玻璃被暴力击碎。
她的精神力化作尖锐的锥刺，狠狠扎进前方扭曲的屏障中。
视野瞬间被撕裂，戈壁的景色如同被撕开的画布，露出其后混沌的黑暗。
不等看清，江牧猛踩油门，装甲车咆哮着冲进那道裂缝。
世界在刹那间颠倒。
云昭的精神力似乎比在88号污染区时更强了。
这里的屏障等级不知高出多少。
但那时的她破坏屏障还需时间，现在撕裂一处领域屏障却不费吹灰之力。
眼前的光线蓦地发生改变。
从刺眼的戈壁，到漆黑的夜空，不过一瞬间。
等看清周围的景象，三人明显怔愣了一下。
隐藏在黑暗下的山峦，齐膝高的玉米农田，熟悉的乡村道路……
“操！回到四号污染区了？”
夏明昂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黑影给的提示有没有包含四号污染区都不确定，就算消灭了这里，他们也拿不到任何关于六号污染区的线索。
云昭神色稍霁，“我们已经知道4号守门人是谁，想出去很容易，先找找这里有没有失散的人吧。”
原本以为已经错过了，没想到还能再次回到这里。
她要去弄清楚，这里的人为什么会对爸爸的东西有执念。
更重要的是，4号位于西边，来到这里对她最有利，她不仅能去寻找答案，还一下确认了污染区方位。
“情况有点不对劲。”江牧示意他们看窗外。
记得他们突围出去的时候，这里漫山遍野的畸变种和变异植物，以及海市蜃楼般的高楼。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整个村庄连个鬼影都瞧不见。
夏明昂却觉得有些顺利过头了。
汇合直到现在，他们什么危险都没遇到。
“有没有可能，真正的4号早已被其他守门人干掉，这里又是一处为了困住我们的幻境……”
夏明昂扭头询问，“会不会是陷阱？”
云昭正在往背包里塞吃的，闻言回道：“不是，大概因为我的缘故。”
夏明昂：“……”世上竟然有脸皮比他还厚的人。
云昭也发觉这样说有些不妥，重新解释道：“它之前建立幻境，是想看看我在外面怎么生活，现在被我识破，已经没必要继续编织幻境了。”
夏明昂：“……你还不如不解释。”
越说越惊悚。
守门人为什么要看她的生活？
难道云昭是守门人养大的孩子？
云昭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压根不认识它，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夏明昂：“哦。”
回答的很敷衍，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应。
装甲车开得很慢。
白矖兽的身影出现在头顶，飞在半空中寻找失散人员。
场景还是那个场景。
但村民和漫山遍野的畸变种全都消失了。
白矖兽接连探查了两座山，也没有发现他们的人。
“域没有崩塌，说明守门人仍活着。”
云昭想了想，说道：“我们直接去吴集二村村长家。”
……
装甲车开不进去，停在了村口。
还是那片熟悉的竹林。
不久前，他们在里面的地窖发现了飞行器残骸，还和一只S级畸变种战斗过。
再次来到这里，恍如隔世。
云昭的目光从竹林移开，前面的土屋灯早已熄灭，变得漆黑一片。
【啊，它还在！】
只见村屋的小院中，年轻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和破旧的牛仔裤，诡异地坐在堂屋中间的门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