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转动着杯中的白酒,浓郁酒香四处弥漫。
他早料到会遇到这样的质疑,指尖划过西装内袋里那份刚从西德带回的《全球人才流动报告》
“姜叔叔,现在正是百年难遇的窗口期。
东德科研院所裁员潮已经开始,光柏林工业大学就有两千多名工程师待业,他们精通精密机械和化工合成,开出国内三倍薪资就能打包带走。”
他抽出一张泛黄的《真理报》,头版上休克疗法导致的面包长队触目惊心。
“猫斯克的航空航天专家,现在连孩子的奶粉钱都凑不出来。
咱们只要在法兰克福和猫斯克设两个招聘中心,三个月就能组建起千人专家团。”
说到这里,张震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烫金文件,最上面是欧洲投资银行的股权证书。
“资金问题更不用担心。我这家银行刚完成中东石油基金的并购,账面上趴着三十七亿美元流动资金。
但这只是第一步......”
他将文件推向姜绍志,露出狡黠的笑容,“咱们可以在魔都试点外资银行独立结算,用离岸金融业务吸引东南亚热钱。
等金融活水涌进来,再用 bot模式运作工业城,让港商建厂房,德企出技术,咱们用土地入股。”
窗外黄浦江的汽笛声穿透纱帘,张震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指着对岸漆黑的滩涂。
“三年后,这里会竖起全中国第一座超高层写字楼,五年内建成自贸区,十年后让华尔街的交易员盯着陆家嘴的 K线图喝早茶。
但前提是,咱们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转身时,领口的金袖扣折射出细碎的光,宛如他眼中燃烧的野心。
姜绍志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眼前这个曾经在他眼中不过是从穷山沟里走出来、靠着运气和机灵讨生活的少年,此刻竟站在落地窗前,勾勒出一幅令无数政客、企业家都望尘莫及的宏伟蓝图。
他忽然想起初见张震时,少年穿着朴素的衣服,和女儿一起出现在竹水轩的院子里,他是那么的土气,那么的青涩。
而现在,对方西装革履,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掌控全局的自信,口中吐出的每一个词——离岸金融、bot模式、全球人才战略,都精准踩在时代变革的脉搏上。
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椎窜上后颈。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浸淫官场商场数十载,自诩对局势洞若观火,却从未像张震这般,将东西德合并、螺丝国解体这些国际大事件,与魔都的发展如此大胆而巧妙地联系起来。
那些在他看来天马行空的设想,细究之下竟处处暗藏着对政策缝隙的精准把握,对资本流动的敏锐嗅觉。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姜绍志在心底反复问自己。
他忽然意识到,张震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照拂的晚辈,而是一个足以与他平起平坐,甚至在某些领域遥遥领先的对手或盟友。
更令他不安的是,这份远超年龄的成熟与魄力,究竟是怎样在短短两年间淬炼而成?难道自己一直都低估了这个少年?
姜绍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
他看着张震映在玻璃上的倒影,那身影与窗外黄浦江上缓缓驶过的巨轮重叠,恍惚间竟生出一种错觉:眼前的少年,或许真的能掀起一场改变这座城市命运的风暴。
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光斜斜洒在张震身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边,西装面料暗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衬得整个人气场愈发沉稳。
他缓步回身,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声响,目光坦然与姜绍志对视。
“姜叔叔,是不是我说的这些太难以消化了?”
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洞悉人心的笃定。
姜绍志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扶手,方才被张震蓝图震撼的情绪还未完全平复。
他轻咳一声,试图用笑容掩饰眼底的复杂。
“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想。你说的离岸金融、跨国人才引进,这些在国内都没有先例,太过大胆。”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些看似疯狂的设想,每一条都精准戳中了城市发展的痛点。
“不过没关系,容我好好琢磨琢磨,研究下可行性。”
张震微微颔首,修长手指在桌面轻点两下,语气骤然转冷:“您尽可以慢慢考虑,但我的时间等不起。
我这次来魔都,就是为了先前承诺的土地。”
他从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推到姜绍志面前,“不知道这些地块,什么时候能落实?”
姜绍志的目光扫过文件封皮,喉咙发紧。
他当然记得当初老人们的承诺,可如今物是人非,他也不想凭白就给出去这么多土地。
他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硬着头皮笑道,“土地的事好商量。
这样,你先圈出具体想要哪些地块,我看看规划上能不能协调。”
张震唇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迅速展开一张卷边的魔都地图。
地图上用红笔重重圈出整片浦东滩涂,密密麻麻的标注和批注几乎覆盖半张图纸。
“姜叔叔,我做事不喜欢拆零。”
他的指尖重重按在陆家嘴的位置,“我就要这里,一整块。”
姜绍志盯着地图上触目惊心的红圈,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片区域不仅是未来规划的核心,更是各路资本觊觎的肥肉。
他强压下心头震惊,干笑两声,“小张,这可不行。
整块区域涉及太多规划......这样,给你三平方公里,剩下的再另作安排,如何?”
他说着,目光试探地看向张震,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守住底线。
张震的眉头瞬间拧成川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他伸手轻轻按住地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姜叔叔,我不是得寸进尺。如果这些地块早已名花有主,我绝不多说一句。
但据我调查,这些滩涂荒地目前根本无人问津,为什么不能兑现承诺?”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郑重,“您不妨问问老爷子,当初在东德的项目,是我垫付数亿资金才拿下关键装备。
为了弥补我的损失,上面才同意用土地作为补偿。
这不是施舍,而是我应得的赔偿。
咱们都是自己人,您若有难处,您直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