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归德大酒店出来,肖北先去找了郭德纲。
当然,他没有责怪郭德纲,更没有抱怨。
只是劝他年龄大了,该退休就要退休。
郭德纲虽然老了,但不是傻了。
在常委会上大闹完,他就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对肖北其实并非是一种帮助,反而可能害了他。
毕竟自己在位的时候,还能保护他,可一旦自己不在了,孙传福想收拾他那就太容易了。
他当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当然,他既然敢那样做,他也不怕。
至于江基国,他的事不归自己考虑。
但仅仅是可能会对肖北造成的影响,就足以让他担忧了。
所以肖北一张嘴,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他语重心长,“能送你这一程,我郭德纲就算明天被双规,也算值了。”
肖北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德纲说自己不会请假,他会向组织上申请病退,提前退休,让肖北不要担心。
肖北瞬间泪目,他一言不发,再次匆忙逃离郭德纲家。
出来以后,他收拾收拾心情,抽个空又去找了江基国。
他倒是没有隐瞒,直说这件事解决了,自己去找了孙传福,孙传福表示不再追究。
江基国听到肖北没听自己的,还是去找了孙传福,脸色没有变化。
只是淡淡的语气让肖北意识到,这次也许又和江基国再次走远了。
肖北连忙解释说,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怕连累江市长,所以才去找了孙传福。
江基国哦了一声,说解决了就好。
然后就开始看手表。
肖北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也想挽回一下,但是知道不能等别人撵自己,那就太难看了,所以还是遗憾的离开了江基国的办公室。
离开以后,肖北又想到跟江晨梦好久不见了,正准备给江晨梦打个电话,刚掏出手机,却收到一个短信。
发信人竟然是山鲁省的省委书记陆之然。
肖北赶紧点开查看。
【昨夜收拾息女陆丽的手机,发现她有一封准备发于爸爸,却未曾发出的短信,转于肖北阅:
爸爸,原谅我,我真的不想也不能调回山鲁省。
并非丽丽不想堂前尽孝。
只是爸爸,
爱情是粒悲伤的种子。
爸爸,
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那座山,
自然听不得好言相劝。
我坚信自己可以跨越重重的阻碍,
途经的路上,
有很多美景,
但我从未驻足观赏,
我的眼里只有那座山。
即使撞得头破血流 。
我失去的每一份月亮都是我该失去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最大的诚意。
爸爸,我相信,榆木疙瘩也终会有开窍的一天。】
肖北认认真真的看完短信,不觉已泪流满面。
他当然知道“那座山”、那个“不可能的可能”是谁。
他早就知道。
只是一直在逃避。
也许自己不该逃避,也许自己早就应该勇敢一点。
也许那样......
陆丽就不会牺牲。
至少......
不会这样带着满腔的遗憾牺牲......
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自己喜欢陆丽吗?
大概喜欢,也可能不喜欢。
就像江晨梦一样,他也无法确定自己的感情。
他唯一确定的就是,
他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他没有想过,也不知道怎么去接受一段爱情。
他更没有勇气。
肖北抹掉泪水,收起手机,对开车的王大山说:“回县里。”
王大山愣了一下,他敏锐的察觉到县长的情绪突然不对,粗汉子没那么多的心眼,张口就问,“怎么了,县长?”
“没事。”肖北望着窗外,淡淡道。
王大山轻笑一声,“县长,我是过来人了,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为情所困。”
他扔过来一根烟,肖北下意识接住,就听王大山继续道:“说说吧,说出来好得多,有的事一直憋在心里,就憋成心病了。”
肖北闻言却猛地愣了一下,如遭雷劈。
王大山粗人粗语却一言点醒梦中人。
憋得太久,憋成心病。
他第一次正视自己,即使再不愿意承认,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有心病。
说起心病的话......
时间可能要倒回十年前了。
他点燃香烟,从中央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胡子拉碴的王大山,叹口气。
“我上高中的时候,谈了一个女朋友,她漂亮、善良又可爱。她有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一双大眼睛干净又灵动。那时候我学习成绩不算好,但是她立志要考中州大学。为了和她上同一所大学,我发奋图强,每天读书读到凌晨两三点。”
王大山点点头,感慨道:“初恋总是那么纯真。”
“后来,她如愿以偿的考入中州大学,而我,由于底子太差,不出意外的落榜了。当然,以我的分数,上个其他的本科院校是完全够的,甚至有些双一流,也非常有机会。”
肖北吐出烟圈,“但是,她一句‘会等我’,我就拒绝了所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毅然决然的复读了一年。”
他眉头紧紧蹙着,“而复读的那一年,我更加努力了。早上六点就起床早读,凌晨做题做到两三点,加上午睡,每天也只睡四五个小时,就这样整整坚持了一年。”
王大山叹口气,钦佩道:“有志者事竟成,这次一定考上了吧。”
肖北点点头,“放榜的时候,看到自己终于考上了,我哭的颤抖。”肖北深吸一口烟,“而她,也恪守诺言,等了我一年。”
肖北换了个姿势,“和她在大学的那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两年。”
肖北脸上也浮现出笑容,“那时候,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去食堂吃饭,周末就骑着自行车在中州的大街小巷穿梭。她总爱坐在后座,搂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背上,说这样能听到我的心跳。”
肖北的声音有些哽咽,烟灰在指尖颤抖着落下。
“后来呢?”王大山放慢了车速,轻声问道。
肖北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后来,她大四了,面临实习。她家里人和她的意思,都希望她回家,回玄商实习。而我,当时才大三,所以我想让他在中州实习,等我一年,到我也大四的时候,再一起回玄商。”
王大山沉默了,他好像知道了。
故事,应该就从此刻开始,开始走向了不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