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说完要“精诚合作”的时候，我突然做出这种有所隐瞒的举动，在旁人看来是非常可疑的。
不过庞诚完全没怀疑我，只是看起来有点疑惑：“你真派人去报信了？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
我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在我到医疗部看见庞诚之后、到我派秦玉林去“报信”之前，秦玉林就只在我和岳升的面前出现过。
是的，被我派去报信的，就是让他“证明自己”的秦玉林，但其实我的心里也有点没底。
当时那主要还是一个试探，而且我是让他去蜂巢基地找杰德，没说把人叫来二号基地的事。
不过那时候杰德已经在路上了，他在蜂巢基地肯定找不到人，而他在蜂巢基地相信的人不多，无论去找刘祈、刘愿、还是肖海，都会让他们知道这里的实际情况。
让我心里没底的就是，我不确定肖海他们了解情况之后，是会选择过来帮忙，还是留在二号基地待命。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直接发起一次通讯，可万一E.c.S.o监控了通讯频道，我突然叫刘祈过来，很有可能会暴露我的后续计划。
“唉……希望老肖能机灵点吧。”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朝庞诚摆了摆手：“这件事回头再说，你先盯紧点——如果四个小时还没人来，也要先把我叫醒。”
后面那句是对庄湘说的，庞诚见状也没再多问什么，答应一声就先去基地入口待命了。
随后我和庄湘继续去往医疗部，这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毕竟没有索菲娅的命令，对幸存者的“了解情况”就不会结束。
轻车熟路的来到手术室，我脱了上衣躺到入梦仪上，庄湘也开始熟练的检查设备、准备开始。
接着在一阵熟悉的轻微电流声中，我的意识悄然消散，又在“梦境”中重新聚拢，可是在我睁开眼睛之后，却发现这里不再是前哨基地的走廊了。
我是在一条公路旁边醒来的，周围大雾弥漫、能见度只有一百多米，耳朵里能听到车辆疾驰的声音，可是我身边的公路上，连个车轮子都没有。
坐在路边懵了几秒，我忽然感觉心脏猛地一缩——有人把入梦仪里的芯片换了！
可还没等我想出这个人是谁，远处的浓雾中忽然晃出一道人影，等他渐渐走近了之后，我才发现那个人居然是王强！
但不同于上次见到的王强，这次他虽然还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可是在他左眼下方的脸颊上，又出现了那道蜈蚣似的疤。
我愣了几秒忽然灵光一闪：“梦境场景和人物形象改变，说明芯片确实被人换了，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王强，只是这个梦境里也刚好有这么一个……”
“别瞎琢磨了，就是我。”
王强背着手站在十多米外，还是那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上次看你走的那么干脆，还以为你真不需要来找我呢。”
“……”
我看着王强没说话，虽然他的身份确认了，可是我脑子里的问题却更多了。
王强在这说明芯片没换，那为什么同一枚芯片，两次入梦的初始场景却不一样？
而且梦境的场景范围是有限的，我上次醒来的地方是前哨基地，就算这次位置变了，也不应该离开月球的范围……难道上次不是前哨基地，而是地球上的某个地方？
还有王强的变化也不对劲，按照“梦境”关闭即重启的原则，就算他上次做了疤也不会留到这次，如果是这次做的，现在应该还渗着血……
“二类梦境。”
王强说着放下手，我这才发现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抓着一个折叠的小马扎。
我看着他把马扎打开、放下，又稳稳当当的坐了上去，脑子也终于开始重新运转：“你说的‘二类梦境’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一个二类梦境。”
王强用脚掌拍了拍地面：“你没发现我能保存记忆吗？我大多数的脑组织，都是作为‘锚点’使用的，剩下的边边角角用来构建场景，所以只能做成二类梦境。”
我眨了眨眼试图理解：“也就是说……我不需要在这里调查什么，直接问你就可以了。”
“我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王强指了指坐着的马扎：“想问什么就问吧，这次我自己带座了，只要你不嫌地上硌，想聊多久都行。”
“……”
我一阵无语，脑子里下意识想着王强的话，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你说这里是二类梦境，武朝阳最近又一直在负责二类梦境，难道……”
“没错，他负责的就是这个。”
王强没等我说完就点点头：“他拿到这枚芯片之后，觉得怎么藏都不安全，所以就联合岳升演了场戏。”
“岳升强迫一类观察者进入二类梦境，一部分是为了他的目标，另一部分是在给武朝阳做掩护，武朝阳让两个孩子去藏的芯片都是假的，真的一直在他的入梦仪里。”
我听到这个情况有些惊讶，因为这种“掩护”不只是让其他观察者冒险，更利用了武嘉元和武佳丽对他的信任。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方式确实比想方设法的藏匿更安全……不对！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冷血，连忙甩了甩头集中精神：“这不会是你的安排吧？”
“不是，我也是在这里见到武朝阳之后，才知道他们用了这个办法。”
王强一脸淡然的摇摇头，不等我开口又继续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其实不同意他们这么做，可是以我现在的情况，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也对。”
我想了一下点点头：“我时间不多，还是先说正事吧——既然武朝阳来过，你应该知道外面的情况吧？”
王强“嗯”了一声：“武朝阳最后一次来找我，是你和肖海去蜂巢基地那次，在那之前的情况我都知道，还用武朝阳传信，在一些细节上做了修改。”
“修改？”
我听到这个词忽然心里一动：“所以之前那些、我没逃出计划框架的感觉，都是因为你在这指挥、根据我的行动调整了计划？”
王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当然要确保你会来这见我……”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但我忽然就听不清了，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那些“算无遗策”，只是王强利用武朝阳这个观察者、在“梦境”中对现实的计划进行微调的话，不就说明“时间蝴蝶效应”并不存在……不对。
我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根据我所了解的【黑镜】，“时间蝴蝶效应”在理论上是存在的。
所以应该是联合政府还没发现这个用途；或者联合政府已经发现、甚至开始使用，但是王强对此并不知情……
“你干什么？”
王强抬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这里好像没蚊子。”
我回过神看着王强，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趣：“没事，我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过分重视你了，居然以为你带着未来的信息。”
这其实就是一句自嘲的无心之言，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王强在听到“未来的信息”之后，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