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舟欣慰于眼,满目慈祥,“那就这么说定了。”
无忧纱袖下的双拳下意识的握紧,那张因为借灾之力晋升神明后留下的黑色纹落的脸庞缓缓抬起,猩红的眸里血色闪烁,她仰望许轻舟,像个犯错后不敢回家的孩子,弱弱问道:
“师傅,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许轻舟淡然一笑,否认道:“怎么会,我家无忧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最让师傅省心的,不是吗?”
无忧咬着唇,垂下眼眸。
不语。
是啊。
师傅是这样说的,世人也是这么觉得的,而她也一直在这么做,不给师傅惹麻烦,不让师傅烦心。
时刻小心翼翼,于无人知晓处,谨小慎微。
为的就是让自己不会成为师父的麻烦。
长大后。
更是尽自己所能,默默的为师傅分担,她所能做到的一切。
可是到头来,自己还是成了麻烦,而且还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她知道自己是灾生之灵,也清楚的知道,眼下的一切,皆因灾起,也因自己而起。
背后之人,算计来,算计去,兜兜转转,无非就是冲着自己来。
眼前的众生和,永恒殿的殿主尤甚。
现在。
师傅那一剑被拦下,众生和要献祭眼前这些天帝和神明,实力必然激增,她不清楚,师傅能否扛住,可是她的脑海里,那个声音却还在继续,它不停的问自己。
想结束这一切吗?
还有力量吗?
它可以借给自己...
无忧不傻。
她知道对方的意图,自己生于灾,自然可以用灾的力量,可是凡事都得有个渡,超过上限,就不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现如今。
自己只是借力成神,精神就已经时不时的出现恍惚,而且情绪易怒,甚至行为受阻...
再继续借力,她当然可以变得更强。
只是那样,她很可能将再也无法完全自主的掌控这具躯体,甚至彻底的失去意识,这不是无忧想要的,所以她一直在克制。
原本。
这是属于她的秘密,可现在,师傅说出这样的请求,让自己答应他无论如何,只要他一息尚存,就什么都不要做。
话中意思,她又岂能听不明白。
还有众生和之前说过的话,灾生之灵不是师傅,而是自己。
她的秘密。
早已不再是秘密。
她违心的答应了自己的师傅,所以她垂下了眼眸,她不想让师傅看到她眼中的心虚。
她是许无忧。
至少现在还是,在师傅的教导下长大的她,尚且做不到旁观不相识之人落水不救,何况是自己的师傅呢?
她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最最重要的人啊。
不过。
师傅既然这么说了,那她就得听啊,至少,不到万不得已,她都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见无忧答应自己,许轻舟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周围几人。
听的云里雾里。
许轻舟和无忧莫名其妙的话。
众生和和天启莫名其妙的事。
让他们几度迷茫。
看不明白,也猜不透彻,只剩面面相觑,恍恍惚惚...
许轻舟将思绪收回,再次将注意力落在了众生和的身上,对方的献祭还在继续,沧溟池上,万里弱水开始贪婪的吸食着六神千帝身上的修为,而后以一种神明也难察的方式,转嫁到众生之身。
后者的境界和气势,也在不知不觉间,缓缓增长...
瘦天下而独肥一人,同样的手段,区别只是眼前的众生和,尚余一丝人性,也可能是他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他只是抽取他们的修为,并不打算要他们的命。
而且。
整个过程是缓慢的。
慢慢放血。
面对来自天启的不解,恐惧,呼救,求饶,和谩骂,他始终充耳不闻,毫不在意,只是语气森森的叙述道:
“你们宣过誓,永生永世效忠永恒殿,效忠于我,不惜为此,付出性命,现在,永恒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你们为何恐惧?”
“你们说,本座卸磨杀驴,有负于你们,可你们扪心自问,站端至此,你们中何曾有人,真愿意为永恒殿的辉煌和尊严,舍命一战?”
“你们演戏,本座得过且过。”
“你们拖泥带水,本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归只要能看得过去,说得过去,也就算了。”
话音一顿,众生和语气突变,阴戾道:
“可这一次,本座不能在纵容你们了,事关永恒界的大道兴衰,也由不得你们,更由不得本座。”
“若是败了,魂灯尽灭。”
“只有胜了,才可一息尚存。”
“你们都是聪明人,与其在这里抱怨,谩骂,何不如运转真元,输送能量,助我赢下这一局呢?”
“本座没想杀你们。”
“本座只是不得不如此。”
“.....”
六神暗暗咬牙,千余天帝,瞬间鸦雀无声...
话已经说清楚了。
永恒败。
魂灯灭。
世界在无永恒神殿,更没有他们这些天启。
他们能如何?
正如当初的仙族,当被星纪献祭的那一刻,他们同样连一句谩骂也没说出口。
谁让他们生在仙族呢?
眼下。
这些天启亦如是。
谁让他们身在永恒神殿呢?
而且。
仙族之人,生来就在仙族,他们甚至没得选,可是他们呢,他们可是自己选择加入天启的,为了活下去...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真有一天,永恒殿真需要他们去死。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们反抗不了,甚至现在,连接不接受都没得选了。
永恒亡。
魂灯灭。
都得死...
他们不否认昔日的自己,与永恒殿离心离德,众生和骂的没错,他们同样清楚当下的处境,也只能如此了。
遂了祂的愿。
拼上自己的性命。
这一刻。
他们很清楚,这场纷争结束之前,他们都将无法独善其身,划水,演戏,也做不到了...
六神最先妥协,闭上嘴巴,不在埋怨,哪怕是星盏落,也只是隔着一池弱水,远远的看了许轻舟一眼。
里面装满了无助。
千余天帝亦如是,他们不再抵抗,各自于沧溟池中,借力众生和。
想赢。
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他们唯一祈祷的是,方才那样的一剑,许轻舟真的斩不出来了。
星海安宁,只余弱水三千缓缓激荡。
众生和抬起手掌,一切尽在掌中,胜券在握的他,冲着许轻舟招了招手,神情漠然的挑衅道:
“你...还在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