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松杰望向林深,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身边那些原本围在圆桌前的人都逐渐散了开来。
章绰面色如常地走出宴会厅门口,只是随手招呼了两个在外面待机的清洁人员,凑到她们耳旁表情严肃地低语了几句,又做了几下挥拳的动作,才重新带着笑地回到了室内。
他抬了抬头,动作像是在安抚自己的情绪,又朝那个被惊吓的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鞠躬就再次穿过人群朝着舞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手电筒照明,可他的动作和气势看上去却更像是要继续这场活动,林深实在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念能让他坚持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继续做这件事。
滋滋——
滋——
啪!
啪啪!
宴会厅内的灯在这个时候突然依次亮了起来,连站在舞台旁边的老大脸上都露出了些意外的神色,只不过他并没有因为重新来电而表现出轻松。
他第一时间按下肩头对讲机的按钮,低声对着里面说着什么,但林深从这头看他的表情,似乎他们的声音依旧没有能传递到那一头去。
“没有好,”林深环视了一圈宴会厅中的灯,“现在突然亮灯或许是个假象,这根本不是宣哥去检查电力系统并且修整好了,这船上压根从来没有出现过真正的供电问题,老大他们的对讲机还是没有办法交流,说明影响是一直都在的。”
身边匆匆进来刚才被章绰吩咐了任务的清洁人员,她们手里拎着桶,拿着拖把和抹布,身上穿着的衣服跟水娟的款式是一模一样的。
两个人轻轻拎起圆桌的桌布,脸上失了血色,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地假装没事人一样开始打扫。
这周围都是客人,不远处的舞台上就是船长,她们根本不敢说话,连小声交流这件事都没有尝试过,就专心致志地努力清除地面上的污渍。
“唉?”
有疑惑的声音从靠近舞台的方向传了过来。
只见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马甲,头发梳得井井有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舞台边缘,伸手朝着舞台上一指,“人呢?”
他指的方向很明确,是原本在舞台正中,装着“箱中之女”的那个笼子,而在这个笼子旁边那个身上长了鳞片的姑娘,在灯光重新亮起之后,远远地朝林深的方向看了过来。
林深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人?”章绰有些疑惑地反问了一句,然后朝着男人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安静了。
章绰张着嘴巴,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呼吸却一下子滞住了。
门边的老大在又尝试了几次对讲机通话,发现依旧没有任何回音之后,也没有跟章绰打招呼就悄然退去,看来他们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听到男人的话语,又看到章绰定住的动作,原本远离舞台的客人们也开始像看热闹一般,好奇地凑了上来,把舞台边缘围得水泄不通。
紧接着,惊讶的声音,疑惑的声音,混杂着一些年轻姑娘慌张的声音,全都在舞台边缘响了起来。
“没,没了?”
“去哪儿了?”
“不对啊,我就在这附近,没听到任何声音。”
“还是因为舞台上面的光太亮了,笼子里面太暗所以看不清楚?再凑近一点瞧瞧?”
不知道是谁说的这最后一句话,还真有人听完之后,不顾形象地翻身上了舞台,把愣在旁边的章绰推朝一边,自己凑近了笼子,两只手紧紧抓着金属栏杆,努力把脸凑过去查看情况。
啪!
“啊!!”
“我去!!”
“怎么回事?!又断电了?”
伴随着惊呼声,在那个爬上舞台的男人凑到“箱中之女”的笼子跟前,想要看个究竟的时候,宴会厅里的灯又一次熄灭了。
接着众人听到“嘭”的一声响,都下意识齐齐转头朝身后看了过来,可惜室内没有足够的照明,只凭那一只手电筒根本做不到什么,再加上外面阴雨连绵的天气,这些客人们只是屏息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又将注意力转到了舞台之上。
而林深和田松杰则盯着他们侧后方的位置,那里原本是宴会厅的出入口,两个清洁人员跟他们一样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响声,此时聚在门口的位置握着两扇门的门把手,正用力地扭动着。
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发现面前突然被大力关上的大门根本没有办法打开,不由自主盯着还没打扫干净的地面开始相互推搡起来。
她们似乎是希望对方去跟章绰说眼前的情况,可是谁又都不敢真的把这件事讲给那个不好惹的船长,最终两个人挤成了一团,硬着头皮重新拿起工具继续了她们的打扫任务。
“不是……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
“不是……难道你们从刚才起,就没觉得空气里一直有点怪怪的腥味吗?”
“在海上有这种味道很正常——”
回答的人话没有说完,宴会厅里的电源又像是开玩笑一般重新亮了起来,而等众人看清楚舞台上的状况时,再也没有办法保持那种讨论平常事般的说话语气了。
客人们像是生怕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哗啦啦如潮水般从舞台边缘退开,就算撞到了身后的圆桌也一个劲儿地往后退,而躲在他们身后的年轻姑娘,有的人只是多看了一眼,就眼睛往上一翻,整个人浑身脱力扑通一声摔倒到了地上。
啪嗒。
啪嗒。
啪嗒。
这一瞬间因为震惊带来的安静,让每个人都听清楚了液体不断从舞台滴落到地面上的声响,虽然不大,但配合上画面足够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承受狠狠一击。
章绰的双眼震颤着,他似乎脑子没有转过来,不明白自己眼前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短短的断电的一瞬间,原本那个凑到笼子跟前观察“箱中之女”的男人,只留下了衣服和裤子在笼子外面。
笼子的金属栏杆上沾着强行拉扯和挤压留下的血与肉,落到地面上的血就是从笼子里面蔓延出来的。
一个胆子稍大一些的客人脸色煞白地爬上舞台,拿过笼子顶部的手电筒,颤颤巍巍地朝里面一照。
他们看到的依旧是那个做工精美的小箱子,只不过现在上面被流淌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而箱子之中的,不再是那个长发柔顺脸上毫无表情的女人,而是一张在惊恐中死亡的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