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蓝的眼神平静而又冰冷，像极了顾堇之在深冬看见的凝结的天池水面。
往外透着丝丝寒意。
顾堇之明白她的意思，一股无力的悲哀慢慢涌上心头。
洛蓝继续说“你妈妈叫蓝惠心是吗?”
顾堇之点了点头，带着一丝回忆的笑说“你的眼睛跟我的很像，我爸爸说过我的眼睛最像我的妈妈！”
洛蓝赞同的颔首“我爸爸也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
“所以？”
两人异口同声。
这样的默契让两人都笑起来。
“你想说什么？说你的爸爸因为喜欢我妈妈所以才找了一个跟她相似的女人然后生下你吗？”
顾堇之说出心中近乎已经确定的猜想，此话一出，洛蓝的脸色明显难看几分，那是无法控制的恨意。
她歪着脑袋，仔细凝视对面的顾堇之“堇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从小过的那么幸福的，洛先生的女儿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金尊玉贵，我现在得到的一切，靠的全是我自己”
“没人否认你的努力和地位。”顾堇之声音坚定，眸子里闪烁着认真的光芒。
一句话噎的洛蓝怔愣半天。
“也没有人因为你是洛先生的女儿高看你，同样，我也没有因为是顾振嵘的女儿就永远一帆风顺。”
洛蓝鄙夷的扯了扯唇角“堇之，你觉得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顾堇之苦笑应对“是吗？你指的是哪一方面呢？”
洛蓝冷笑一声“堇之，你太骄傲了，可是堇之，如果不是靠着顾家，如果不是依靠赵行俭，堇之，你觉得你有什么呢？”
顾堇之抿唇不语，洛蓝的话刺中了她最敏感的自尊。
“论才，你没有任何学术艺术上的造诣，你的设计作品我看过确实很新颖，但是出彩算不上，论貌，你确实无与伦比，但是这世上女人的样貌是最不值无用的东西。论金钱地位，你依靠家里，离开顾家，我相信你过的不会好到哪里去。”
“洛蓝”顾堇之冷声唤她名字，打断她的自说自话“我不懂你这样讽刺我有什么意义。”
“我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因为时樾和赵行俭尊重你，我也很尊重你，同样，我也很欣赏你的才华，但是，这不是你可以低看我的理由，同样我也不接受不是我本身的关系而无端产生的憎恨。”
顾堇之面若冰霜，依旧高昂的如一只黑天鹅
“你该恨你的父亲。”
洛蓝轻呵一笑，看顾堇之的眼神多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说的没有错，顾堇之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恰巧成了蓝惠心的女儿，得到了整个顾家的万千宠爱。
而自己，和自己的母亲都被洛先生当成了他伟大爱情中的耻辱。
她和母亲惨遭父亲的抛弃，母亲更是因为这个郁郁而终，临终前的唯一心愿都是要她问清楚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洛蓝觉得自己的母亲可悲又可怜。
而父亲，只有可恨。
在看见明媚艳丽的顾堇之之后，那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仇恨再次燃烧起来。
她只是这种仇恨是扭曲的，是不该的。
但洛蓝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她不恨顾堇之，又能恨谁呢？
又能把报复加诸在谁的身上呢。
“洛蓝，你不该用这样龌龊的手段来对付我，因为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微不足道，那你就是在用你原本可以光彩绚丽的人生来为我这种无用之人陪葬。”
顾堇之起身要走。
洛蓝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急声一句“你就不想知道我利用谁举报了你吗？如果是你信赖的朋友呢”
顾堇之脚步只是微微一顿，没有回头“谁都不重要。”
洛蓝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
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一件没有任何作用的事情。
她希望看到的她失望，甚至是难过，但是顾堇之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什么事情对她来说都不足于让她觉得不能接受一样。
洛蓝被一股挫败击垮，肩膀也随之塌了下去。
可洛蓝不知道的是，顾堇之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她只是被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强撑着独自前行而已。
——
顾堇之和洛蓝分开之后，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晃着，整个人还沉浸在刚刚和洛蓝的交谈中。
思绪恍惚，更在那刹那间格外怀念自己的母亲。
想要问问她和顾振嵘和洛先生的过往。
想要告诉她自己也好像跟她一样面临着无比艰难的抉择。
顾堇之明白：在所有人的眼里赵行俭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在外人的眼里，他暴躁，狂妄，目中无人，甚至对她也不算温柔。
可顾堇之也比谁都明白在这样一个名叫赵行俭的外壳里还有一个蜷缩在角落里，希望有人爱他，有人能给他光亮的赵行俭。
他那张脏污的脸上挂着眼泪，满目都是求救的眼神。
顾堇之心口剧烈的痛起来。
真是犯贱啊。
顾堇之啊顾堇之，你真是前半辈子过的太舒心了，现在才会这般犯贱。
还有时间来心疼别人，谁来心疼你啊！！！
顾堇之抬头望向天空，深吸一口气。
“已经离开的人，就不要再去想啦，未来，才是最值得期待的。”
话音刚落，她抬腿要走，却又像被人从头插入一根木桩一般定住。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是除夕夜刚刚诀别的赵行俭和苏黛月。
顾堇之在心里骂了一万遍老天爷开什么玩笑。
也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风轻云淡。
苏黛月的小臂上挂着一个白色小包，另一只手扯着赵行俭的衣袖，努力在跟他说什么。
赵行俭的表情不耐，却始终忍着。
在顾堇之看见他的那一刻，他也看见了顾堇之，所以脚步一下顿住。
苏黛月也被带的一个踉跄，茫然的喊了一声“俭哥？”
赵行俭没有反应，苏黛月顺着他近乎痴狂的眼神看过去，看见的就是已经开始向这边走过来的顾堇之。
胸口一震，喉头好似被人捏住一般，呼吸困难。
这两人，就这么有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