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当时只道是寻常
命运的长河缓缓流淌，顾瑜的意识再次沉入回忆的漩涡。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与小白相遇、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仿佛一个旁观者，默默注视着曾经的自己。
那场倾盆大雨中的初遇，那个满身伤痕却倔强不肯倒下的少女，那双清澈的狐狸眼中最初的戒备、后来渐渐融化的温暖……
他记得她蹲在篝火旁，拿着木棍戳着烤肉，偷看他的神情；记得她用尾巴卷走他的馒头，又一脸无辜地眨着眼睛；记得她第一次尝到人族酒时皱眉的模样；记得她在夜里倚靠着他的肩膀沉沉入睡，耳朵偶尔微微颤动，像个安心的小兽。
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意。
可他不能回应。
他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感，习惯了让责任凌驾于一切之上。
他的命运太过沉重，他背负的因果太多，踏上的路注定遍布荆棘，他随时可能倒下，甚至连下一刻是否还活着都不敢确定。
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爱人？
小白值得更好的未来，而不是跟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沉默。
可就算这样，小白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哪怕顾瑜被世界抛弃，她依然愿意站在他身边。
顾瑜看着命运长河中的画面，眼神微微晃动，指尖攥紧。
他的心依旧坚定，可胸口的某个角落，似乎被小白的身影填满，挥之不去。
最终，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白，这就是你给我留下的宿命吗？”
命运长河幽深而沉默，水面之下似乎藏着无数过往的片段，等待着他去触碰。
顾瑜站在这条命运支流的尽头，掌心紧握，却终究还是松开了些许。他知道，躲不过去了。
命运支流中的小白虚影站在他面前，眼神坚定，一如往昔，但这一次，顾瑜必须给出一个答案。
“在遇见你之前……”顾瑜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小白怔住，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却没有打断他。
“她是我的三师姐，苏青鸾。”
顾瑜望着不远处翻腾的水流，像是望进了自己的回忆。
“三师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他的语气轻缓，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翻开一张泛黄的旧画卷。
“她会在师父罚我抄书的时候偷偷帮我写几页，会在我练功受伤时，把最好的金创药塞到我手里，还会在我炼蛊后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笑着夸我几句。”
“她是我们师门里杀力最强的人，师父说她天赋卓绝，将来一定能踏入更高的境界。”
“那时候的我，总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总以为等自己再强大一点，就能站到她的身边，告诉她我的心意。”
“可惜，世事无常。”
顾瑜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被命运的潮水吞没。
“她死了。”
小白的心猛地揪紧，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顾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沉寂。
风吹过命运长河，卷起水雾，像是旧时的尘埃落在心头。
“那一天，是我陪她走过了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
“她的身体被送回来时，已经走火入魔了。我用红木棺椁背着她走过了许多的地方想要找到拯救她的办法……”
“我曾以为自己有很多时间，可以等自己足够强大，足够有资格站到她的身边。”
“但原来，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还在等她，而她已经不在了。”
顾瑜轻轻地笑了笑，笑意淡得像是一缕微风。
“她已经死了，而我还活着。”
“我带着这份遗憾活着，也带着它走到了今天。”
小白沉默了很久，终于问道：“所以，你不愿意回应我的感情，是因为怕再经历一次这样的遗憾？”
顾瑜没有回答，但那微微颤动的指尖，已经说明了一切。
怕再一次付出真心，却换来一场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
怕命运会再一次残忍地夺走他所珍视的一切。
小白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顾瑜微微一震，却没有躲开。
“顾瑜。”小白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不会成为你的遗憾。”
“就算有一天，命运真的想把我从你身边夺走，那我也会拼尽全力，活下来。”
“我的这条命早就该是你的了。”
顾瑜的喉头微微发涩，半晌，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松开了握紧的手指，反握住了小白的手。
就在这一刻，命运长河深处，一道金光缓缓浮现。
第二枚宿命钥匙，悄然落入他的掌心。
他得到了答案，也得到了钥匙。
可他心里的枷锁，真的被解开了吗？
当顾瑜从小白的命运支流中踏出，他便重新回到了那条滚滚不息的命运长河之上。
可这一次，等待他的已不再是先前的滔滔水流，而是一片彻底暴动的混乱洪流！
天空之上，雷霆交织，宛如天幕裂开的伤口，狰狞地吞吐着毁灭的气息。无数道雷光如怒龙般肆虐，带着撕裂万物的怒意，疯狂地向他劈落。
轰！！
雷霆狠狠砸在他的肩头，炽烈的光辉炸裂，狂暴的能量撕开他的衣衫，皮肉焦黑，血迹顺着手臂滴落，溶入脚下汹涌的命运长河。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顾瑜已经习惯了。
从进入这片命运长河的那一刻起，他便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命运的怒火，每一道雷霆都是这条长河对他的惩罚，每一次冲刷都是命运试图将他吞没，可他仍旧一次又一次地站了起来。
他不会停下。
三把宿命钥匙，给了他指引。
第一把，万物蛊，藏在顾景行的命运之中，让他窥见自己的前世，窥见命运如何编织一个天骄的覆灭。
第二把，炼天蛊，藏在师尊的命运之中，让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更大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第三把，同生蛊，藏在小白的命运之中，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情感，直面那道他一直逃避的目光。
而现在，轮到第四把了。
那把钥匙，会藏在哪里？
心蛊……
顾瑜闭上眼，哪怕雷霆在身侧炸裂，他的神识依旧沉入命运长河之中。
须臾之间，他似乎听见了一道清冷的剑鸣——像是风雪中的一抹孤光。
他心神一震，睁开双眼，目光透过层层混乱的命运支流，看见了一条被苍茫风雪覆盖的河道。
三师姐……
顾瑜的喉结微微滚动，脚步却没有半分犹豫，向着那条支流，逆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