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比试
仙医苑的青石板上浮动着药香,云可依攥着刚采的雪绒花,脚步突然顿住。
穿月白襦裙的少女望着不远处的杏林,只见杏叶簌簌落向那名被推搡的男子,他怀中抱着的《百草经》散成蝶状,在十多岁的男孩脚边翻飞。
“你这个傻子,还想学习医术……你识字吗?”
那男孩生得眉眼飞扬,腰间坠着鎏金香囊,举手投足间带着世家子弟的骄纵。
此刻他正勾着唇角,用玉骨折扇挑起男子的下颌:\"就你这榆木脑袋,也配碰医典?\"
男子耳尖通红,像被霜打的芦苇般瑟缩着,指节在粗糙的麻衣上揪出褶皱。
“哎哟……没想到这里还有小霸王……”
云可依攥紧了帕子。
“我以为,仙医苑是悬壶济世的清净地,却不想竟藏着这般跋扈的小霸王。”
那男孩甩袖离开时,衣角扫落了男子鬓边的枯叶,惊起几只仓皇的麻雀。
“傻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待脚步声远去,云可依踩着满地碎金走近。
男子正狼狈地拾捡书卷,指尖沾着泥污。
\"别怕他。\"
云可依蹲下身帮忙整理散页。
\"他就是仗着家世横行的小霸王。若你学习上有困惑……我可以帮你......\"
\"不必了。\"
男子突然后退半步,声音像是浸了寒潭的石头。
他将书卷紧紧护在胸前,转身时带起一阵草木香,青灰色衣角掠过云可依发梢,转眼便消失在蜿蜒的回廊尽头。只留下几片沾着泥土的书页,被风卷着贴在冰凉的石阶上。
……
云可依躲在月洞门后,瞧着小霸王晃悠悠穿过九曲回廊,腰间金香囊撞出清脆声响。
云可依小声说道“鼎鼎……帮我……”
云可依衣袖间的青龙鼎发出绿光……
“丫头……你要做什么?”
“你到底帮不帮?”
“好吧!”
云可依足尖点地,借着廊下阴影无声跟随,直到瞧见小霸王迈进乙班雕花木门,门楣匾额“悬壶斋”三字被日头晒得发旧。
窗棂漏出的交谈声证实了猜想。
“王师兄这味清心散配伍,连长老都赞绝妙!”
弟子们的恭维声里,云可依隔着薄纱望见小霸王斜倚在太师椅上,玉骨折扇轻敲掌心,眉梢眼角尽是得意。
“原来这看似跋扈的少年,当真在医术上有些造诣,只是满心傲气化作尖刺,扎得旁人不敢近身。”
指尖凝起灵光,云可依默念咒诀,符纸在掌心泛起幽蓝微光。
“鼎鼎……给我法力……助我……”
“好……”
趁着小霸王起身训斥药童的间隙,云可依如狸猫般闪身而入,符纸轻飘飘落在他玄色锦袍后心,瞬间隐入布料纹路。
“成了……倒霉灵符够他受得了……”
“倒霉灵符遇血生根,除非本姑奶奶主动解除,否则这小霸王往后可要诸事不顺了。”
果不其然,刚出斋门的小霸王被门槛绊得踉跄,怀中医典散落一地。
他弯腰去捡时,头顶鸟雀突然抖落粪便,正中他精心打理的发髻。
云可依躲在假山后咬住唇,瞧着他跳脚咒骂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噗嗤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还小霸王呢……这次倒霉了吧!看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只会欺负老实人……”
细碎的笑声混着风里的药香,惊飞了檐角栖息的白鸽。
仙医苑的琉璃瓦上凝着朝露,小考的铜铃惊起满院药香。
小考日……
云可依握着刻着缠枝纹的白玉考牌,在乙班考场外瞥见一抹熟悉的灰衣——那个曾被小霸王欺辱的男子正低头擦拭银针,指节依旧带着被书卷压出的淡痕。
“他是乙班的……他桌子上摆着一块名牌……苏砚……原来他叫苏砚。”
考场内沉香袅袅,三十名弟子伏案疾书。
云可依扫过竹简上的题目,唇角微扬。无论是\"辨百毒相生相克之理\",还是\"拟急症施救之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笔尖划过素绢,墨痕如行云流水,最后一笔落下时,她抬头望向斜前方的灰衣身影。
“看来是我多虑了……”
那男子垂眸专注调配药剂,骨节分明的手精准称量药材,连熬煮时火候的把控都分毫不差。
当小霸王因坩埚突然炸裂而手忙脚乱时,他却将熬好的醒神汤稳稳呈上,汤药色泽澄澈,蒸腾的雾气里飘着恰到好处的药香。
男子说道“醒神汤,能治愈你的伤口……喝一点……”
小霸王说道“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放榜那日,朱红榜单在晨风中轻颤。
云可依的名字赫然列在榜首,旁边批注\"全科满分\"。
往下数第三行,她看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苏砚,成绩位列乙班前五。
人群中传来惊叹声,毕竟谁也没想到这个总被忽视的少年,竟藏着这般深厚的医术功底。
“苏砚好厉害……恭喜贺喜……”
“谢谢……”
云可依望着苏砚在人群中默默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仙医苑的晨雾都变得清甜起来。
“看来人家是……扮猪吃老虎……是我多管闲事了……”
云可依摩挲着腰间新换的药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一场小考,倒像是窥见了比满分更有趣的风景。
仙医苑的演武场被月华浸成银霜,甲元仙尊广袖一挥,玉笏板上流转的青光映亮云可依的面庞。
\"丁班云可依,小考全科满分,即日起升入丙班修习医术。\"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一声冷笑。
丁班弟子妙无拨开垂落的紫藤花帘,月白道袍上绣着的仙鹤随着步伐翩跹欲飞。
她指尖转着鎏金医铃,眼尾丹蔻如滴血:\"一场小考便破格升迁?这般儿戏,日后谁还信服仙苑规矩?\"
素手一扬,医铃发出清越鸣响,惊起满庭药蝶。
甲元仙尊抚须轻叹。
\"你二人自行定夺。\"
言罢化作清风消散。云可依敛衽行礼,发间银铃轻晃。
\"师姐想比什么?辨药、配剂、还是救人?\"
目光清亮如寒潭,倒映着妙无师姐骤然绷紧的下颌。
妙无忽而勾起唇角,袖中甩出两卷素绢:\"人界乱葬岗,有流民感染怪病。谁能最快确诊病症、施救成功,谁便胜。\"
妙无特意加重\"乱葬岗\"三字,瞧着云可依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得意,\"若是怕了,此刻求饶还来得及。\"
云可依接过沾着霉斑的地图,指腹擦过绢上干涸的血渍。山风卷着腐叶掠过她发梢,却吹不散眼底燃起的幽蓝火焰。
\"既如此,还请师姐带路。\"
转身时,腰间药囊与妙无的医铃相撞,发出泠泠清音,惊破了夜空中凝滞的寂静。
人界……
暮色将乱葬岗染成铁锈色,腐草间磷火明灭。
妙无脚踏流光,领着一众弟子落在坍塌的义庄前,忽听得天际传来清越鹤唳。
云层裂开银纹,九只丹顶鹤曳着缀满夜明珠的云辇破空而来,车帘上金线绣的灵芝在风中翻涌,药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这...这是九霄云辇吗?第一次见……太气派了!\"
“看来,云师妹大有来头……”
“可不是嘛……”
“看来我们平日里太小瞧她了……”
有弟子攥着桃木剑倒退半步,云辇周身萦绕的禁制光晕,竟比妙无祭出的上品法器还要夺目。
众人仰头望着云可依撩开鲛绡帘,她腕间新换的赤金缠枝镯与辇中青龙鼎共鸣,荡开一圈圈灵力涟漪,分明是仙家大族秘传的守护法器。
妙无说道“虚张声势……”
妙无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在鎏金医铃上刮出刺耳声响。她最恨那些仗着家世走捷径的人,此刻云可依周身散发的贵气,恰似在嘲讽她数十年苦修。
\"不过是靠着靠山的草包!\"
她甩袖震落屋檐腐木。
\"敢不敢弃了这些外物,单凭医术较量?\"
云可依足尖点地轻盈落地,发间银铃与云辇鹤鸣相映成趣。她解下腰间缀着昆仑玉的药囊,素手抚过义庄斑驳的\"奠\"字。
\"正合我意。\"
夜幕像块浸透墨汁的绸缎压在乱葬岗上空,腐肉的腥气混着潮湿泥土的霉味扑面而来。
云可依微微一笑说道“师姐……你先挑……”
“还是你先挑吧……免得大家说完欺负新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还……真不客气……”
妙无踩着半人高的蒿草,素白裙裾扫过一具具肿胀发绿的尸身,突然被一声微弱的呻吟绊住脚步。
腐土里突然伸出青紫手臂,浓雾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嚎,比试的硝烟混着尸腐味,瞬间漫过众人衣袂。
她蹲下身,看见枯枝堆里蜷缩着个浑身血污的少年,喉间汩汩冒着血泡,指尖还死死抠着半截断裂的箭杆。
妙无说道“我选他……”
云可依“好……在半个时辰之内,谁先救活他们,谁就赢……”
“行……”
站在一旁的师兄妹们纷纷为妙无呐喊。
“妙无师姐加油……我们支持你……”
妙无的玉色袖口掠过少年染血的眉眼,妙无指尖凝起一道莹蓝仙光,仙医苑所学的九转回春术化作细密流光渗入他肌理。
妙无耳尖微动,听见少年破碎的呓语里夹杂着\"护粮队\"三个字,不由抿紧唇角。这片荒岗下不知还埋着多少未尽的忠魂。
“云师妹,你再不抓紧你要输了……”
“我看她是没办法医治这些死尸把吧!”
云可依恶狠狠的说道“你们住口,别妨碍我找人……再发出声音就滚远点……”
众人一看云可依凶狠的模样,有些害怕,纷纷住口。
不远处传来窸窣响动,云可依苍白的指尖扒开腐烂的尸身,腐液顺着指甲缝往下淌。
当她触到那具女尸冰冷的手臂时,呼吸猛地停滞。
云可依自言自语“她的脸被人用刀子划了那么深的一道伤口……太残忍了……”
女尸左眼下方狰狞的疤痕蜿蜒至下颌,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恍惚间,云可依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倒在血泊里,同样残破的面容映在冰冷的匕首上。
\"别怕。\"
云可依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女尸唇间,灵力顺着伤口游走。女尸睫羽轻颤,云可依忽然发现她掌心还攥着半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边缘绣线早已被血浸染成褐色。
晚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带着她几乎听不见的呢喃:\"这次...换我来救你。\"
云可依抱着浑身冰冷的女尸踉跄前行,露水打湿的裙摆裹着腐叶,在月光下拖出一道凌乱的痕迹。
临近草坪时,怀中躯体突然剧烈抽搐,喉头溢出黑紫色血沫,她心下一紧,将人轻轻平放在柔软的草地上。
“鼎鼎……检查她身体……”
“好的……”
青铜色的青龙鼎嗡鸣着悬浮半空,鼎身暗纹流转,化作细密的金网笼罩女尸。
片刻后,鼎内升起一缕幽绿毒烟,在空中凝成毒蛇形状。
\"噬心蛊。\"
云可依瞳孔微缩。
“这是南疆最阴毒的蛊虫,中者七窍流血而亡,除非...哥哥……曾经也中过这种蛊毒……”
云可依迅速掀开医药箱,箱内玉匣自动弹开,三十六根银针泛着寒芒。
“鼎鼎……最大的灵力助我……我需要强大的灵力为她梳头经脉……”
“嗯……放心去做,小丫头,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指尖运力如飞,银针依次刺入璇玑、大椎等要穴,随着灵力注入,女尸周身泛起淡金色光晕。
蛊虫受灵力压制,从口鼻钻出,却被青龙鼎瞬间吞噬。
众人看到云可依逼出蛊虫,纷纷惊讶,这么短时间能逼出蛊虫,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哇……蛊虫爬出来了……”
“这么快……”
“云师妹真厉害……”
处理完蛊毒,云可依取出金丝细线,针尖穿过线尾,手腕轻抖,银针如灵蛇般穿梭在血肉之间。
每一针都精准避开血管,随着伤口渐渐愈合,她才发现这女子本该是极美的容貌,此刻苍白的脸上却有道蜈蚣似的疤痕,狰狞地横亘在左颊。
\"疼就哭出来吧。\"
云可依将止血散轻轻敷在伤口上,忽然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般在剧痛中失去意识,泪水毫无预兆地砸在女子手背上。
云可依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玉瓶,滴出几滴精血在女子的手臂伤口上。她的身体的血液开始快速流动。
云可依心想“若不是咱两有缘,哥哥的精血,我是定不会给你用的……还好……你遇到了我……保你不死……容颜依旧……”
青龙鼎适时发出温煦光芒,将两人笼罩其中,驱散了乱葬岗的寒意。
暮色将歇时,女子睫羽轻颤,琥珀色瞳孔缓缓聚焦。
看到围在身边的人,她猛地挣扎着往草堆里缩,沾着草药汁液的指尖死死揪住衣襟,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
\"别怕。\"
云可依跪坐在湿润的草地上,青纱广袖垂落如流云。
\"噬心蛊已经驱除,蛊毒也解干净了。\"
她指尖抚过女子脸上的纱布。
\"只是这道伤需要三个月调养,若想不留疤,得好生忌口。\"
话音未落,女子突然直直跪向草地。云可依反应极快,双臂托住她单薄的肩膀。
\"伤口才缝合,不能行大礼!\"
指尖触到对方颤抖的脊背,才惊觉她浑身紧绷得像张满弦的弓。
\"莫要哭。\"
云可依抽出丝帕按在女子眼角,沾染的药香裹住酸涩气息。
\"泪水渗进伤口,发炎溃烂就难复原了。\"
女子攥着她的袖口,喉间滚动半晌才挤出沙哑嗓音。
\"我脸上的伤...当真能痊愈?\"
琥珀色眼眸里翻涌着近乎绝望的期待,像是溺水者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云可依想了想,刚刚看到女子脸上那道狰狞疤痕,想起医典里记载的生肌玉容膏,郑重地点头。
\"我既救了你,便会护你周全。\"
晚风卷起两人鬓边碎发,青龙鼎在身后发出低沉嗡鸣,仿佛也在应和这承诺。
暮色渐浓时,草甸上突然响起粗重的咳嗽声。
妙无刚为男子换好最后一层生肌膏,就见那双浑浊的眼睛颤巍巍睁开。
妙无松了口气的瞬间,余光瞥见云可依唇角噙着的浅笑,竟是比自己早了整整一炷香。
\"这次算你侥幸。\"
妙无将染血的绷带甩进铜盆,溅起的水花在暮色里碎成金箔。
\"你的不过是皮外伤,我的病人胸骨尽碎、脏腑移位,能吊着命已是奇迹。\"
云可依正在给女子喂温补汤药,闻言指尖微顿。
\"师姐怕是只顾着施针,没细看?\"
云可依将裹着金线的玉匣托在掌心。
\"此女身中噬心蛊,七窍流血、面容尽毁,若不是青龙鼎相助,早成了乱葬岗的亡魂。\"
\"如今不仅捡回条命,连这道疤都能复原。\"
四下寂静如夜。
不知谁先鼓起掌,掌声如潮水漫过荒草,惊起几只夜枭。
“对啊……云师妹好厉害……”
“第一次见识到,噬心蛊可以这么快治愈……噬心蛊可是蛊毒之王……”
“云师妹好厉害……”
妙无望着云可依被光晕勾勒的侧脸,忽然想起三月前初入仙医苑,那个总在药房偷翻禁书的小师妹,如今竟能将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化为现实。
\"是我输得心服口服。\"
妙无取下腰间的青玉佩,郑重地放在云可依掌心。
\"你赢了……\"
……
暮色如薄纱漫过青石板路,云可依的素白裙裾沾满药香与尘土。她半蹲下身,将怀中女子轻托起来,对方绵软的手臂搭在她肩头,指尖还残留着冷汗的黏腻。
“姑娘,别怕,我带你去医馆休息……”
马车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惊起檐下归燕,云可依伸手替那女子理好散落的鬓发,枯黄发丝缠绕在她纤细的指尖,像极了深秋飘零的残叶。
“姑娘,医馆到了……”
“好的……”
云可依扶着女子下了马车,走进医馆。
医馆的门扉吱呀洞开,药碾子的沙沙声混着当归的辛香扑面而来。
“大夫,帮帮忙……我姐妹受了点伤,要在你这里修养几月,我这没有现钱,这手镯是羊脂玉的……值几个钱,你看看……”
云可依从腕间褪下一对羊脂玉镯,被她郑重地推到老大夫面前。
“如果不够……一会儿会有人来,我再给您现银……”
“姑娘,这手镯看上去质地顶级,应该是你家传家宝吧……你收着吧……你的人来了,再付钱也行……”
老大夫,将手镯小心翼翼的放回云可依的手中。
云可依只得收回手镯……
“谢谢大夫……”
云可依将手镯重新戴上……
“好吧!姑娘,你们跟我来……”
几人走进一间偏院……
……
烛火在云可依的眼底摇曳,映得那双杏眼泛起水光。
\"劳烦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她......的伤大多数都上药了,只需调养……\"
“姑娘这么有心,老夫一定尽力照顾她……”
“谢谢大夫……”
喉头突然哽住,云可依转而握住榻上女子冰凉的手。
\"要好好看着这世间的春天。\"
“女神仙,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我也是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在这里先休息,我去给您找一个女子来照顾你。”
云可依匆匆走出房间,来到一个空旷地方,燃放了一个千机阁独有的烟花弹。
一炷香之后,飞来了几名女杀手……
“阁主……”
“你们派出一个人去照顾一名重伤女子,保护她的安全……直到它痊愈……”
“好……阁主,我去吧……”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千鸣”
“好名字……千鸣……跟我来……”
“是……阁主……”
雨丝斜斜掠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洇开细密的水痕。
云可依扶着腰侧的银纹软剑,将玄衣女子往前带了半步。
那人身形利落如燕,腰间缠着的千机弩泛着冷光,却在对上榻上苍白面容时,罕见地放柔了眼神。
\"这是我的人千鸣,懂些武功,能保护你。\"
云可依屈指弹开女子鬓边沾着的雨珠,指尖的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往后你的药汤、换药、饮食起居,都由她负责。\"
云可依俯身时,袖口垂落的翡翠流苏轻晃,在伤者手背投下细碎暗影。
\"记住,你的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若再糟践自己,我便亲自来罚你。\"
“好……恩人……谢谢你……”
榻上女子喉间发出破碎呜咽,颤抖的手指刚要抓住救命恩人的衣角,却只攥住一团虚无。
云可依对女杀手说“千鸣,有一千两吗?”
“有……”
“待会儿,送去给大夫……”
“是……”
“好了,现在没事了,千鸣,照顾好她……我走了……”
云可依转身时,衣袂扫过案头药碗,蒸腾的雾气淼淼升起。
女子发出虚弱的声音“恩人……”
云可依走到床边蹲下身子,说道“乖乖休息,别说话,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好……听你的……”
云可依走到千鸣身边说道“好好照顾……那是我很重要的人……”
“是……阁主……属下领命……”
玄衣暗卫无声跪下行礼,腰间暗器囊里的银针相互轻碰,发出细微的清响,像是为这场短暂的重逢画上句点。
云可依转身踏入渐浓的夜色,月光将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发间残留的茉莉香混着草药味,在穿堂风里散成若有若无的叹息。
街角更夫敲过梆子,惊飞的夜枭掠过医馆朱漆匾额,那匾额上\"悬壶济世\"四个字,在朦胧月色中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