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云洛曦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她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很轻，“无寂师父这是想做什么？”
刺客首领拧着眉，“他要是再前进一步，就把他杀了！”
寒刃映着月光在云洛曦颈间游走，他望着三米之遥的女子，忽然想起那日赶他出去时的模样。
而如今，她却如此近地站在自己面前，命悬一线。
“贫僧愿以自身为交换，你放了她。”
刺客首领闻言，不禁嗤笑出声，“和尚，你以为你是谁？你的命，能跟她比吗？”
无寂面色不改，“若你担心逃脱无望，可以连同贫僧一起挟持。”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刺客首领眯起眼，上下打量着无寂，似乎在衡量这个提议的价值。
片刻后，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有趣，真是有趣。一个出家人，竟能为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好，我就姑且成全你一次。”
“不过，”刺客首领话锋一转，“你若敢耍什么花招，我保证，你们两个都会没命。”
说着，他示意其他人把刀架在无寂脖子上。
“把他给我推过来。”
此时，院中的褚司马见状，急得满头大汗，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命人紧紧包围，等待最佳时机。
云洛曦看到被人挟持着站在她身边的人，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无寂侧头看向她，黑眸深深。
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她姿容绝丽，不见半丝慌张狼狈。
他想起那日，住持看了他许久后，重重叹息，“劫难突现，在劫难逃。”
两方队伍在交涉，褚司马答应放他们离开，黑衣人放松的那一刻，佛珠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檀木珠子裹挟劲风直击刺客手腕，无寂雪白僧袍在月下翻卷如云，眨眼间已掠至跟前。
“铛！”
长刀脱手的刺客暴起发难，袖中淬毒暗镖直取云洛曦心口。无寂旋身将人揽入怀中，白色衣袍凌空一挥，暗镖竟调转方向没入刺客肩膀。鲜血喷溅在他眉间那点朱砂痣上，恍若神佛堕魔。
刺客首领眸色巨变，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时大意竟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你...…”云洛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震天喊杀声中，无寂扣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
一切发生得太快，没了顾忌的侍卫们很快将刺客包围起来，刀光剑影中，黑衣人纷纷倒下，局势迅速被控制。
云洛曦在无寂的怀中，望着他眉心那点被鲜血染红的朱砂痣，忽然笑了。
“无寂师父，你破戒了。”
上次那负心薄情的男子拿着匕首想要伤他时，他宁愿自己受伤都未曾还手，她还以为她手无缚鸡之力，而这次，他却为了她，不惜沾染血腥，破了一直坚守的清规戒律。
无寂的眼神却落在她脖颈处的红痕上，他放开手，半垂下眼睫，“施主受伤了。”
“公主，这些人如何处置？”
前后两批刺客一共四十人，除了被及时卸掉下巴的三人，其余人不是被杀死就是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张统领扶着受伤的肩膀，往绑着的人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交给褚大人吧。”
“希望褚大人能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结果。”
褚伯华自然知道这件事不一般，听到公主这话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公主放心，臣必定不负公主所托。”
云洛曦知道这件事问不出什么，因为那人不会愚蠢到留下后患。
她只是想借他们之口把消息传上去罢了。
玉折见到公主的伤口，眼眶瞬间就红了，“你们还站在那里干嘛，快去请大夫。”
院子里搬运尸体和清洗血迹的声音不绝于耳，玉折想到方才的场景，才忽然感到后怕，她手心死死攥着，牙齿打颤，看到公主静静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你哭什么？”
“公主，是奴婢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如果不是公主福大命大，玉折简直不敢想。
“你做得很好。”
“公主？”
云洛曦眼尾微微上挑，“只要我不愿意，没人能伤得到我。”
她站起身子，大红披风滑落，薄衫勾勒出她窈窕纤细的腰身，“好了，外面有人守着，我们先歇息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除了云洛曦，整个万佛寺没人能睡着。
房间里，烛火一直亮着，玉折躺在矮榻上守着云洛曦。
无寂和自己的师父慧空大师一起从住持的院子出来，慧空大师目光慈祥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从捡到襁褓中的无寂时，慧空大师便知他与佛门有缘，在他七岁时，他替他算过，无寂这辈子尘缘已了，注定是佛门中人，于是在经过他的同意后便给他剃度。
十八年过去了，在他们都看好无寂会成为下一任万佛寺住持的时候，他红鸾星竟然动了。
如果他注定有俗世尘缘，十八年前他就应该会算到，那样他就会让他做俗家弟子，而不是让他剃度出家，现在的无寂，悟性极高，人人夸他是天生的佛子，而他本人也对佛法和修行极度虔诚。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如果他继续修炼佛法，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纯粹，有了凡尘的情感纠葛，若是执着修行，不肯顺从本心，对他而言只会徒增痛苦。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便要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无寂在房中打坐了一夜。
早课时，无相看着他眼下那淡淡的青黑，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院子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他冲破阻拦的人去找那永昌公主这事，他们所有人都看到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无相自认对自己的师兄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也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昨晚师兄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关心来礼佛的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