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陷入黑暗前焦丛所说的话的影响，清幽钟声在黑暗世界里显出几分诡异。
宋春驰心中陡然升起颤栗之感，这种害怕的情绪他少有，是以很快就分清这反应不属于自己。
那就是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个人的反应？“他”在害怕？
这让宋春驰觉得怪异。本来他以为那个同行者聚集的空间是系统的手笔，方便他们互相交流和作对，现在看来有古怪。
不等他考虑更多，钟声响过六下，眼前再现光明。
宋春驰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之前同行者聚集的空白房间里，如今这里除了他，还坐着另一个人。
空间里寂静无声，那人亦静若渊潭，宋春驰稍稍反应了下，才露出笑容：
“静奴，回来多久了？”
夏静奴侧转过脸，答道：“没多久。”
宋春驰点头，以为后续其他人也会回来，结果等了好一会儿，还是只有他们两个，这让他不禁皱眉。
他是能理解副本里会出现意外，导致减员的情况，但总不至于这么多人都出事吧？
夏静奴歪了下头，似乎也在疑惑，“小宋，没有其他人了么，似乎只有我们回来了？”
宋春驰也歪头，“这不是一看就知道嘛？”
夏静奴只一笑，温声道：“是吗？抱歉，我双目已眇。”
“啊？”宋春驰懵，在心里反应了下，眇好像是瞎的意思？
回神后，不由自主看向对面人的眼睛。
夏静奴的眼形是略细长的狐狸眼，配着和缓如月的眉形，少了蛊惑妖魅的色韵，多了柔和温润的古典意味。属于一看就知道他温柔脾气好的长相。
他的瞳孔是略深的棕色，平静而纯粹，细看才能看出来里面没有任何焦距。
因为之前见面时，夏静奴都表现得很正常，论坛上也没见有关于夏静奴双目失明的讨论，所以宋春驰对这个完全没有概念。
回想刚刚自己的语气，不免觉得有些冒犯。
“对不起啊。”宋春驰低垂下眼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知道你... ...”看不见。
“没事。”夏静奴嗓音柔和，仿佛从不会为什么事情动怒，“甚至我很高兴。所以，不必因为我的不足而有所顾忌。”
宋春驰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是要自己将他当成正常人。
但是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
“你不考虑去做下手术，恢复视力吗？”
在他的元世界，已经有移植、再造眼角膜的医学技术，在先进到精神科技普遍存在、神奇的危治欧诺，双目失明并不是什么无法治愈的绝症吧？
危治欧诺的副本千奇百怪，充满危机，看不见终究不便。那些同行者也是隐藏的危险，太明显的弱点肯定会被利用算计，就算是为了避免麻烦，去恢复视力也是一个好选择啊。
如果真如传言所说，夏静奴足够聪明，不会考虑不到这些，那是有什么原因？
正想着，便听见夏静奴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 ...”他轻轻笑着，“我个人认为，看不见是好的事情。”
“是... ...是吗？”
“嗯。况且这对我没有造成不便。”
都看不见了，还没有不方便吗？
宋春驰想了想，假如是自己失明... ...
念头才冒出来，马上就摇了头。
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所以他不能理解，不过既然夏静奴这样说了，他也就如此相信，“那好吧，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也许是原因不方便说吧。
宋春驰其实想多问一句，但因为和夏静奴也是刚认识，他很努力地忍住了。
有些时候，即使再好奇也不能追根究底，因为需要对人保持基本的尊重。
以后，等他们关系再好些，应该可以问原因吧。现在问到底太冒昧了。
正想着，又听夏静奴道：“你应该很好奇。”
被说中心事，宋春驰惊讶地眨眨眼，矜持道：“是有一点。”
“我知道，你的求知欲很旺盛。不过这事不能由我告诉你。”夏静奴露出神秘的笑容，“你可以去问老大。”
老大？是指乌衔秋吗？
宋春驰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又补道：“好啊！”
他有些高兴。
既然是连论坛上都没人讨论的事，说明这是个秘密。夏静奴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他承认了自己这个朋友呢？
宋春驰思绪忽而一顿，“静奴，你好像也不喜欢直播？”
夏静奴：“嗯。”
宋春驰手指挠挠脸颊，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是我正播着呢，应该没事吧？”
他借机看了眼直播间，只见上面满屏惊讶的问号，显然是都不知道夏静奴失明的情况。
一直保守的秘密就这么被泄露，只要有人发到论坛上，就等于是全危治欧诺都知道了。
宋春驰有些愧疚，又说了句对不起。
夏静奴只是摇头，并不介意：“没关系。我从没刻意伪装自己的不足。”
他说着低头笑了笑，“其实我偶尔也感到奇怪，他们怎么都没发现？”
宋春驰的直播间。
弹幕观众在惊讶过后也纷纷讨论起来。
【你没装吗？真的没装吗？】
【那... ...难道是我眼神不好？】
【静奴这个笑什么意思？】
【坏！他一定是觉得我们很笨！】
【这锅我不背！是夏先生伪装得太好了！】
【绝对影帝级别的演技！】
【完全没发现啊】
【哈？？我之前也和静奴进过同一个副本，他原来看不见吗？！感觉行动很自如，和我们没啥区别啊】
【话说难道是我的错觉吗？看直播的时候不觉得，真正面对静奴的时候，我老是有种他很可怕的感觉诶】
【同感。其实我都不敢和他对视你敢信（苦笑）】
【为啥，他都看不见你诶，也不敢对视？】
【就有种直觉啊，感觉看到他眼睛就毛骨悚然什么的... ...】
【都说不开直播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秘密，比如许夜，比如薛隐龙，看来夏静奴也是如此】
【刚刚夏先生说，看不见是更好的，这... ...】
【卧槽，细思极恐了】
【前面和我想的一样吗？该不会他的眼睛是自己弄瞎的吧？】
【为啥啊？】
【乌神知道原因？看来只能等小宋问他才能揭开谜底了】
【既然现在都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那静奴以后能不能多开开直播啊】
【上次看他播还是在上次】
【小宋小宋，帮我们问问啊】
【还有下次见乌神，问原因的时候也要播啊！别跟他们学坏了不开播！】
【就靠你了主播！我的赛博人脉！】
宋春驰正好看到那弹幕，也就多嘴了一句，“静奴，他们都想让你以后多开播诶。”
夏静奴手指轮点桌面，笑得眼睛半眯，“这嘛，下次一定。”
宋春驰懂，说下次一定的，都是委婉的拒绝。
他还想再说什么，余光忽见身侧的位置出现水墨涂抹的迹象，他下意识闭嘴，不过几秒，水鹿彻的身影便被完全勾勒出来。
缩水成小小少年模样的水鹿彻像是刚经历过几千米长跑，一出现就趴在桌子上喘着粗气，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静奴，小宋... ...”
见到熟人，水鹿彻眼睛一亮，彻底瘫软了身体，“差点以为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