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堂主眼睛一亮,连忙哈着腰凑近。
“啪——!”
“啪——!”
小黑蛋两记耳光落点精准,脆响惊得命喜猛地捂住耳朵。二堂主僵在原地,双颊瞬间肿起五道指痕。
他反应过来立马跪下,额头贴到地板上,战战兢兢道:“白爷息怒,白爷息怒!属下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惹得您如此动怒!”
小黑蛋用鞋尖挑起二堂主的下巴,“我让你盯着码头暗桩,查内鬼,你就是这么替我分忧的?”
二堂主冷汗顺着肿起的脸颊滑进衣领:“白爷明鉴!属下白天查案子,夜里才抽空……”
“抽空给我选美?天眼会十二分堂,哪个堂主敢在办事时三心二意?你当我的规矩是儿戏?”
“白爷!属下对您忠心耿耿啊!这不是看您日夜操劳,想着找几个贴心人伺候……”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把旁边的四个姑娘吓得浑身发抖,其中一个甚至小声啜泣起来。
黄毛偷偷往柱子后缩了缩,生怕小黑蛋一个眼神扫过来,连带着自己也挨顿揍。他瞟见青年站在原地没动,心里急得直跳,恨不得冲过去把人拽走。
可还没等他挪步,就见青年缓步走到命喜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他声音温和,像哄小孩似的,“我以前学过画画,要不我试试?”
命喜正愁的脑袋发懵,闻言看看青年,又看看桌上皱巴巴的画纸,犹豫一下点点头。
“先调墨,”青年拿起墨条,在砚台里缓缓研墨,“你看,水多了墨色淡,水少了容易干。慢慢来。”
他说话时语气平静,仿佛周围的紧张气氛跟他无关。小黑蛋皱着眉没吭声,抱着胳膊靠在太师椅上,想看他能耍什么花样。
青年蘸了墨,笔尖在宣纸上轻轻一点,一抹远山的轮廓瞬间晕开。他手腕翻转,几缕青烟似的云雾绕在山间,接着又勾出几株挺拔的松树,松针细密却不杂乱。
不到十分钟,一幅水墨山水就跃然纸上,远山近水,层次分明,连命喜刚才画的那团黑疙瘩,都被他巧妙地改成了山脚下的茅屋。
“哇塞……”命喜看得眼睛都直了,“你怎么画得这么好!”
青年谦虚的笑了笑,“多练就行。你看这石头的纹路,得顺着山势走,别硬抠。”
小黑蛋伸手把画拽过来,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打量他:“你叫什么?”
青年拱了拱手,“在下矜暮。”
“行,”小黑蛋把画往桌上一放,“以后你就留下,每天教他画画。”他顿了顿,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二堂主,“你们几个,滚蛋。”
二堂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拽着黄毛和四个姑娘就往外跑。直到跑出朱漆大门,他才敢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哈哈!!……”二堂主拍了拍黄毛的肩膀,“太好啦,白爷让你表弟留下了,你小子这事办得漂亮,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黄毛干笑两声,心里却七上八下。他看着矜暮留在那座像牢笼一样的院子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可二堂主在旁边盯着,他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点点头:“是,堂主。”
回到别墅,二堂主让手下给四个姑娘发了遣散费,又提来一箱子现金扔在黄毛面前。
“拿着,”二堂主翘着二郎腿,“这是给你的后续奖励。”
深夜,城中村出租屋。
黄毛盯着打开的皮箱,崭新的钞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可他只觉得刺眼。那些红通通的票子像长了刺,扎得他眼眶发烫。他突然狠狠踢了一脚箱子,百元大钞如雪花般散落在地。
“妈的!”他跌坐在沙发上,抓起旁边的啤酒瓶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下肚,却浇不灭心里烧得慌的火。
白天跟着二堂主处理帮里的杂事,黄毛还能强撑着让自己别去想。可这会儿夜幕一降,空荡荡的出租屋像个张着嘴的怪兽,每一处角落都晃着矜暮的影子。
厨房的灶台还留着擦得发亮的痕迹,挂钩上蓝白格子围裙空荡荡地垂着,客厅茶几上,矜暮常看的那本《浮生六记》还摊开在原处,书页间夹着的干枯桂花书签,随着穿堂风轻轻颤动。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去翻柜子找吃的,摸到的却是几包落灰的泡面。扯开包装,注水,看着面饼在热水里发胀,这一连串动作机械得像在完成任务。
等泡好端到嘴边,刚尝了一口,胃里就一阵翻腾,寡淡的调料味混着软塌塌的面条,和矜暮做的面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猛地将泡面摔在地上,汤汁溅上墙角的瓷砖,黏腻的面条像条死蛇蜷在地板上。
“吃个屁!”
他踹翻折叠桌,桌上的空酒瓶哗啦啦倒下,瓶底滚过矜暮曾擦得发亮的瓷砖,撞在墙角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个月前他去深山老林打野味,在装备齐全且精力充沛的情况下,功夫不负有心人,忙活了一天的黄毛,屁也没捉到不说,还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地动山摇给掀翻在地。
他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却在下山的途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矜暮。黄毛出于好奇凑过去,见他身上血淋淋的,但长的实在好看,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把人捡了回去。
将矜暮背回出租屋后,黄毛又马不停蹄的从药店买来各种消炎药,一通瞎忙活。几天后矜暮醒来,知道是黄毛救了自己,表示十分的感激。
之后凭着一手好厨艺和温柔性子,把他这狗窝似的出租屋,过出了家的味道。
黄毛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以前做梦都盼着多捞点钱,在帮里出人头地,可现在攥着这一箱子钱,心里却空落落的,总觉得像丢了魂儿。
窗外夜市的喧闹声一阵阵地飘进来,烤串的孜然香、小贩的吆喝声,混着远处酒吧传来的音乐,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黄毛起身走到阳台,看着楼下人来人往。一对年轻情侣手挽着手走过,女孩娇嗔地往男孩怀里钻,男孩笑着低头说了句什么,逗得女孩咯咯直笑。
这场景刺得他眼眶发酸。他想起有次下雨天,自己在外面淋成落汤鸡回家,推开门就看见矜暮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氤氲的热气里飘着饭菜的香味。
“快换身干衣服,别着凉。”矜暮说着递来热毛巾,眼里的关切比冬日里的暖炉还熨帖。
“妈的,老子真是个混蛋!”黄毛一拳砸在阳台护栏上,金属栏杆发出闷响。矜暮说过“失信于人非君子所为”,可现在他宁愿自己当回小人,只要能把矜暮从那龙潭虎穴里拽出来。
他转身冲进屋里,抓起扔在地上的手机,手指在通讯录上快速滑动,最后停在二堂主的名字上。
犹豫再三,还是把编辑好的短信删了。他清楚,就凭自己在天眼会的地位,二堂主根本不会把他的话当回事,搞不好还会惹来一顿骂。
凌晨三点的马路空无一人,黄毛的二手大众在天眼会别墅外的林荫道上来回兜圈。他把车停在百米外的槐树下,摸出藏在脚垫下的扳手,又犹豫着塞回原处。
“进去能干嘛?”
他拍着方向盘,“人家白爷都说了留下,我去了不是找死?”
“兄台,快回去吧。”
矜暮的声音突然从车内传出来,吓得黄毛猛的打了个哆嗦,他连忙回头查看,但见后座空荡荡,仿佛只是幻听。
“矜,矜暮?是你吗?”黄毛不死心的小声唤着,可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他叹了口气,看来真是自己幻听了,随后驾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