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黄毛拽得趔趄的青年身姿挺拔,温润如玉的面容泛起一丝无奈:“君子坦荡荡,欺瞒之事,于心何安?况吾非汝血亲,亦未入泮宫求学,此等虚妄之言……”
“得得得!”黄毛猛地刹住脚,“少给我拽文!不就是演个戏吗?我那帮兄弟找的全是花瓶,就你这书生样儿,往二堂主跟前一站,不得把他眼睛亮瞎?
你不是说自己读的书能堆成山?这会儿不用装孙子,给我装个大学生!”
青年垂眸理了理被扯皱的袖口,语调依旧清缓:“承蒙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昔日困于山野,幸得兄台相救,月余来衣食周全,此等情义,岂敢或忘?
虽无学府文凭,但经史子集,数理玄理,皆曾涉猎,若以试卷相试,亦可从容应对。”
“真的假的?”黄毛咧嘴笑开,露出两颗金牙,“行啊!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等见着二堂主,你就可劲儿吹,把你肚子里的墨水全倒出来!”
说着又一把勾住青年肩膀,压低声音道:“只要这事成了,哥哥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青年任他推着前行,温声应道:“既蒙相托,必不负所望。”
二堂主半躺在雕花真皮沙发上,目光在厅内一众美人身上逡巡。
“这个不错,”他突然指向那个小弟带来的妹妹,“身段样貌都拔尖儿,带回去好好调教,白爷肯定喜欢。”
被点名的小弟激动得差点跪下来,“谢堂主!谢堂主!”
二堂主大手一挥,“赏你100万,下去吧。”
这时,黄毛拽着青年挤进人群,“堂主!堂主!我把我表弟带来了,您快看看。”
二堂主挑眉看向青年,满意地点点头,上前几步,绕着青年转了两圈。
“小子,听说你是大学生?”
青年闻言轻抬下颌,朗声道:“正是,在下就读于xx大学,主攻古典文学,平日最爱钻研经史子集,倒也略通数理逻辑。”
“哦?口气倒是不小。”
二堂主突然抓起桌上的骰子,骰盅在他掌心飞速旋转,“会赌吗?”
青年神色自若,“赌之一道,《礼记》有云“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然骰子之术,亦含数理之妙。堂主若有兴致,在下愿意算学推演点数。”
他屈指轻叩桌面,“方才骰盅转动七圈,依空气阻力与桌面弧度推算,若堂主此刻停手,点数当为三,四,五。”
骰盅重重砸在紫檀木桌上,三点,四点,五点赫然在目。厅内众人倒抽冷气,黄毛激动得跳起来:“哎呀我去!表弟神了!”
二堂主的雪茄差点掉在地毯上,“小子,你确定是算出来的?\"
青年点头,谦逊道:“在下自幼便习得一些皮毛,不值一哂。”
“好小子!不愧是大学生,懂得就是多!行,明早去见白爷,你也跟着。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这说话习惯得改改,别总拽文。咱们白爷没念过书,是个盲流子,你要在他面前掉书袋,他准以为你在挖苦他,到时候他发了火,我可护不住你。”
青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明白,我研究过你们这边的说话风格,到时候肯定不会触白爷霉头。敢问他老人家今年高寿?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道他老人家的岁数,我也能琢磨出该聊什么话题。”
“哈哈哈……”二堂主被逗的哈哈大笑,“什么高寿啊,白爷今年才十九岁。”
“十九?”青年微怔,随即反应过来,“真是年少有为。”
二堂主大手一挥,示意手下提上来一皮箱的现金。金属搭扣弹开的瞬间,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泛着冷光。
黄毛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喉结上下滚动着,活像只见了肉的野狗。他嗷地一声扑过去,双臂死死搂住箱子,连说话都开始结巴:
“谢,谢堂主!您老这恩情,兄弟我来世做牛做马……”
“少他妈废话!”二堂主手指点着青年,“带上你表弟快去买身像样的行头,明早见白爷,必须穿得体面点。”
黄毛点头哈腰的保证,拽着青年冲出别墅大门,怀里的皮箱百元大钞的油墨味顺着缝隙钻出来,勾得他嗓子眼直发紧。
“听见没?”他用胳膊肘捅了捅青年,“二堂主说咱要是把白爷哄高兴了,以后钞票跟雪花似……咳咳!!”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蹲在路边咳得满脸通红。
青年蹲下身,温声递过手帕:“慢慢说,不要着急。”
他接过帕子抹了把嘴,上面绣着细密的兰草纹,这是捡到青年来的第一天,从贴身布袋里掏出的东西,那时他还笑话这玩意儿娘们唧唧。
“跟你说正经的!”黄毛把皮箱塞到青年怀里,“明天见着白爷,你可得拿出真本事,就跟刚才算骰子似的,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青年抱着箱子点头,“在下省得。只是不知白爷喜好何物?”
“嗨!”黄毛一拍大腿,“白爷才十九岁,跟个半大孩子似的,就喜欢新鲜玩意儿!前阵子还让人找会翻跟头的猴子呢,你这么聪明,还怕哄不好他?”
黄毛的二手大众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他哼着跑调的歌,时不时因兴奋拍拍方向盘。 青年抱着皮箱坐在副驾驶,静静的听他吹牛逼。
“到家。”
黄毛一脚刹车停在小区楼下,六楼,没电梯,得爬上去。
青年抱着箱子跟在他身后,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走到三楼时,黄毛突然停下,喘着气说:“你说咱以后发达了,是不是得换个带电梯的房子?”
“自然。”青年笑着点头,“待此事办妥,兄台若想住高楼,亦是易事。”
租房在六楼最西边,防盗门的漆皮掉了大半。黄毛掏出钥匙捅了半天,才听见咔哒一声。
六十平米的小屋被隔成两个卧室,客厅兼作饭厅,阳台上晾着两人的衣服。他的青布长衫和黄毛的花t恤并排挂着,在风中轻轻摇晃。
“赶紧坐下歇歇,”他踢开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虽说这地方是小点,胜在便宜。你看这客厅,自从你来了之后被收拾的多干净。”
“举手之劳。”青年走进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黄毛,“兄台先歇着,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