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垚夏看着周晏别坐回椅子上，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
好了，这下心更虚了。
良久，温垚夏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率先开口了：“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问他被谁打了。
或者，问他为什么要打架。
周晏别叹了口气，脱下了外套，随意地挂在一边，然后起身弯腰慢慢靠近他。
温垚夏心中一惊，身体瞬间僵直。
他们靠的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温热的鼻息在他耳边流转。
温垚夏莫名有些紧张，努力忽略掉自己的心跳声，等待着周晏别问他第一个问题。
周晏别的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问出了他最想问的一句话：“疼不疼？”
温垚夏愣住了。
这个问题，刚刚已经问过了。
但再听到时，他的心还是犹如被投石入水般，泛起了层层涟漪。
当一个人心中只能感受到心疼这一种情绪时，才会像复读机一样，反复询问别人疼不疼。
更何况，周晏别眼中的心疼，那么的明目张胆。
就好似像在周晏别的眼中，已容不下其他了。
唯有眼前的自己才是最为重要的。
温垚夏喉咙一哽，轻点了下头：“疼的。”
周晏别撩起他额前的发丝，站直了身体，带着疼惜的视线缓缓下移，又问：“身上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温垚夏抿唇：“有。”
周晏别轻轻掀开了被子，柔声说：“我看看。”
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半。
温垚夏把手递给他。
掌心相对，他能感受到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真的很轻很轻。
周晏别低头看了会儿，才轻声道：“都破皮了。”
说着，低头朝着伤口处吹了吹。
温垚夏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哭了。
他以前没那么爱哭的。
但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总会因为几句寻常不已的话掉眼泪。
周晏别吹了几下，抬头望见他眼角的泪痕，伸手轻柔地揩去了，又轻声问道：“还有吗？”
怎么能这么温柔呢？
怎么可以对他这么好？
怎么能只是听到他受伤就大老远飞过来？
怎么能仅仅只是因为温垚夏这个人？
怎么可以这样。
他会上瘾。
他会忍不住想要去霸占，去独享。
他会自负。
他会沉沦。
对视周晏别的视线，他能看到那眼里的心疼的就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无尽，半点也无法掩饰。
温垚夏垂下眼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后缓缓掀起衣服。
可他就是想要啊。
心底疯狂叫嚣着这句话。
他想要他的关心。
他想要他的好。
他上瘾了。
他早就上瘾了。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亲眼看到，周晏别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不其然，那白皙的身体上布满了淤青，特别是腹中央，晕开了一大片青紫。
因为肤色过于白皙，这些深深浅浅的颜色铺开，显得格外刺眼。
周晏别喉咙不知耸动了多少下，才咽下满腔的心疼。
“幺幺，哥哥给你擦药好不好？”周晏别声音哑的厉害。
温垚夏微微颔首，目光牢牢地定格在他的面庞上，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因心疼自己而流露的蛛丝马迹。
周晏别拿起医生放在一旁的活血化瘀的药水抹在他腹部的伤痕上。
他听到温垚夏轻轻的抽着气。
估摸着是疼的，周晏别手上又轻了些。
他突然说：“幺幺，和哥哥回家好不好？”
温垚夏眼里闪着泪光，不知道是因为太疼了还是别的什么。
他反问：“回家？”
周晏别点头：“嗯，幺幺不是放假了吗？跟哥哥去S市好不好？”
周晏别啊，不要对我这么好。
我自私如蛇，贪婪似狼。
我不懂得见好就收。
我会吸干你所有的温柔。
我会妄图将你据为己有。
温垚夏沉默不语，周晏别继续说道：“哥哥马上就要训练了，不能再像今天这样飞来飞去的，好不好，幺幺，跟哥哥回去？”
所以，当你洞悉我内心深处那无法遏制的私欲，你是否还愿意对我这样的人倾心以待？
周晏别抬头凝视着他，温垚夏冲他微微一笑：“哥哥，我明天原本就是要去的呀。”
但至少，此时此刻，你是愿意对这样的我好的，对吧？
周晏别也笑了，这是他截止目前为止，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温垚夏试探的叫了一句：“哥哥？”
周晏别嘴角的笑容正在扩大。
温垚夏又叫了一句：“哥哥。”
周晏别嘴角快咧到外太空了：“原来当面叫，感觉这么棒。”
温垚夏声音又大了些：“哥哥！”
周晏别：“好了好了，别叫了，再叫哥哥要飘起来了。”
温垚夏脸蛋变得热乎乎的：“嗯。”
“嘴巴张那么大，你不疼吗？”周晏别擦好正面，又让他侧个身，好擦后背的伤。
“我这么说话就不疼。”温垚夏含糊不清地说，“哥哥，你想知道我跟谁打架了吗？”
周晏别擦拭的手一顿，“想。”
怎么会不想。
从听到他受伤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想。
但这件事，是小朋友的隐私吧？
其实他在飞机上看到温垚夏给他回的信息了。
小朋友说，是因为玩的太嗨了，才不回消息。
他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他本来就是自作主张跑过来的。
小朋友不愿意提。
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问。
温垚夏：“那你怎么一直不问？”
周晏别：“……”
“怕你说太多话，嘴巴会疼。”周晏别继续擦药。
温垚夏：“我不疼。”
周晏别说：“那我可以现在问吗？”
温垚夏：“可以。”
周晏别：“幺幺跟谁打架了？”
温垚夏：“跟我表弟，还有他的三个朋友。”
周晏别：“表弟？”
温垚夏：“嗯，你知道我没有爸爸妈妈吗？我一直都是在姑姑家生活的，他是我姑姑的儿子。”
周晏别嗯了一声：“猜到了。”
“这么厉害？怎么猜到的？”温垚夏问。
周晏别：“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天，我听到了一些。”
温垚夏忍不住哼笑一声，说：“你那是偷听到的，不是猜到了。”
周晏别也笑了。
温垚夏顿了顿，说：“我姑姑，怎么说呢？她不喜欢我。”
周晏别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温垚夏又补充了一句：“他们一家人都不喜欢我。”
周晏别深深吐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是心疼他了吗？
“我不难过了。”温垚夏背对着他，感受着后脑勺传来的温热，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很多年以前，他就不会因为这件事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