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道友怎么不离开？”
人的身体总的来说还是有极限的，在强烈的认知冲击和高强度的大脑运转下，第一个坚持不住的人终于在上完课的第八个小时出现了，望曦趁机将所有人都赶回一层。
但嬴政留了下来。
其实望曦大约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果然，这位同样因为头脑风暴多个小时而显得有些疲惫的中年帝王，眼神中除了虚弱还流露出一点希望。
人的记忆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即使记忆片段不会改变，但当时的心情和心态，往往会在时光的流逝下渐渐变得平缓，继而逐渐消失。
两千年对于人类来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长到足够让人忘记各种刻骨铭心的情感，到最后，即使记忆还在，但也仅仅只是当做过去人生的存档资料，勉强能当做自己存在的证明材料而已。
不过人类对自己的脑子所知还是很少，就像是嬴政现在，即使他已经对两千年前的秦朝还怀有遗憾，但执念早已经散了，何况现在他在做的事情，也一直是为了保护这个古老国家的血脉，让其延续下去，他也就不再纠结什么了。
但思念是一种霸道的情绪，这种情绪能顽固地伴随着他强行穿越两千多年，直至今天都还没淡化，甚至还因为时间的发酵而愈发浓郁。
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是能识趣地不强求什么，但既然亲眼所见逝去人类形成的灵魂体，无论那些两千多年前的灵魂能否等到今天，对于嬴政来说，他都必须要问一次。
不然，这会成为他的执念。
“关道友，吾想问，这处地方之下是地狱，然半天以前，吾亲眼所见灵魂被未知力量引入地下，是否说明，在今天以前，地狱未成？或者说，今天之前，灵魂都游离于世间，而非被吸纳入地狱？”
这没什么要隐瞒的，毕竟被世界意识选中的代行者，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算是普通人类，算得上是准超凡了，虽然在此时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不至于想什么，但在往后情形稳定下来后，他是一定会踏上那条追求长生的大道的。
“地狱确实是今天才形成的......”望曦回答，她念头一转，又起了邀请人去冥域参观的想法。
当然，这一次她并不是为了“招揽”新的员工，毕竟按照之前那小位面的时间流速，那五个被她发放了邀请函的位面之子应该是时候寿终正寝了——嗯，可能是其中三个到时间，另外还有两个老不死的估计还要等等。
而且这方世界意识也不可能将祂的代行人拱手让人。
现在望曦跟这方世界是友好合作加上轮回通道可持续交流的状态，她的员工可以另找，没必要非盯着世界意识青睐的人。
而且，就算不将嬴政拐......额，招揽过来，其实望曦也还有其他方法与他加深联系。
她想了想，又看向嬴政的位置：“我大概知道你想见谁，如果现在跟我走，你大概率还能见到。”
对面的人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喜悦，这一刻，这位世界意识代行人身上，似乎属于“人”本身的那部分比之前鲜活了许多。
“还要麻烦道友带路！”
“那跟我来吧。”
望曦笑了笑，随后放出一条宽度不超五米的渡河支流，河水上的小舟刚好能载上两人，随后小舟从安全区建筑内穿过，又经过一段灵气区域，最终抵达负一层正中心的轮回通道入口。在过去半天的授课过程中，引导灵魂体的轮回规则一直不停地将全世界范围内的所有未破碎的灵魂体引入通道，越是靠近轮回通道入口，两人从灵气之间看见的灵魂体就越多。
灵魂体本质是人死亡瞬间的走马灯记忆和周围的自然能量组合形成的灵体，灵魂体的分类很多，可以从好坏来分，可以从有无自我意识来分，还可以从强弱来分，被引导进入冥域的大部分都是已经失去自我意识，仅凭灵体本能行动的虚弱灵魂，而一旦进入冥域，冥域将灵魂体重新拆分成能量和记忆碎片后，还保有自我意识的善忆碎片——尤其是拥有功德的，甚至是生灵或世界祝福的——比较容易被冥域内的城市接纳。
从这些记忆碎片身上剥离的能量要返还给原世界，但留在冥域的记忆碎片自然也可以通过如任务或修行为自己重新凝聚一个灵体，用于容纳自己的记忆碎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另一段生活的开端了。
当然，即使是善忆碎片，既然是碎片，就说明它们始终和生前的自己有了区别。加持在它们身上的祝福或功德越多，它们能留下的记忆碎片也更完整，它们会和生前的自己越像，但再怎么说，“新生”之后的它们，会被留下来的记忆碎片影响，行事和思维与生前不同也是很正常的。
她派发给自己员工的邀请函，是为了能让他们带着完整记忆来到冥域，她看中的是员工们原来的思维和处事方法，所以她必须要控制变量。
......
每一个刚进入冥域的“客人”，都会毫不意外地被冥域内的场景震惊，因为这里是无视外界规则的地方，景色上一秒一片绿意，下一秒就能变成一片荒漠，这里没有引力，也没有空气，所以望曦给自己的客人覆上了一层轮回规则保护膜，在几个小时内是安全的。
或许嬴政身体被强行延长寿命，他的感知早已异于常人，同时他又被世界意识长时间附身，对神秘力量的感知也很敏锐，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等于位面之子，于是，他一如上一次的客人小张同学一样，注意到了同一个地方，也向望曦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那是何物？”
【那是什么？】
“一个类似培养皿的东西。”望曦不耐烦对进入冥域的人都解释一遍冥域的机制，于是她抽出一段轮回规则，稍微改动一下，将规则转化为一段带解说的白雾，她将白雾送到嬴政面前，示意他碰一下。
只要碰到雾气，脑海中自然就会知道冥域的运行机制，所以他的问题自然也已经被解答了。
嬴政看了一会最近的那个培养皿，在培养皿外已经围绕满了一圈又一圈的半透明人影，那些都是已经被剔除能量的记忆碎片，没有了能量的维持，这些记忆碎片即使此刻没有进入培养皿，也会宛如泡沫一般，很快地破碎消失。
因为那些半透明的人影代表的就是一个人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记忆片段，所以人影身上倒还能根据残余记忆形成自己生前比较常见的着装外表，因此，嬴政一眼看过去，就能大概分清楚那人生前所处的时代。
“这一批进入冥域的，都是死亡不久，还在世界表面游走的灵魂体，如果你要找两千年前的，那大概还要等一等。”
毕竟那些灵魂体，即使还没碎，现在也堆在回收站，正在一批一批地被运往这里呢。
“原来如此。”
嬴政显得有些沉默，随后情绪中又带上了一点紧张。
在忽然而来的紧张和焦躁情绪下，他一下子没注意看望曦的动作，也没看见两人身下小舟忽然变成一个传送阵的过程，他只感觉到眼前一花，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一个现代化的小套间里面。
“这里是山海庄园里面我自己的套间。”望曦之前给嬴政的解说白雾包含了山海庄园的信息，所以她也就不用介绍什么。
迎着对方有些好奇的目光，望曦忽然从旁边拿出一大本书。
这是一本线装书，上面印刷着地行星那个平行世界的五千年历史事件。
“喏，看看书轻松一下？”
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