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魔扶着林白青离开石牢后，楚凌风很快追上他们。
“我已吩咐下去，叫人回四顾门，排查那边可有人中毒。白青，你怎么样？我看你状况不太好。”
楚凌风担忧林白青状况，不由分说，握住他手腕。
林白青想躲，已来不及，只能顺其自然。
楚凌风震惊：“你怎会，这般虚弱？除了取血，你刚才还做了什么？云女侠生命垂危，难道你是用了什么秘术，暂且保住了她性命？”
“楚大哥，怎么可能？我没什么，就是前几天单孤刀死那日，行的苦肉计，伤还没好，今日又取了血，才会这样。”
林白青虚弱地笑着敷衍，钻了楚凌风不懂邪术的空子，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没事就好，来，我背你。药魔前辈自己都一把年纪了，你怎么好意思，让他还扶着你走？”
药魔、林白青：……
楚凌风背着林白青。
与其他人一同去向金鸳盟议事厅。
这一路，他们快速讨论了一下，明确了云彼丘下毒的目的——
通过给他人下毒，让李相夷施救，损耗他的内力和心力，令他不能全力与笛飞声一战，比武时无法轻易取胜。
也推断出了他是如何得手的——
单孤刀死那日，按照原计划向李相夷出了手，并且顺其自然没有得手。
他失手后，单孤刀死亡这场混乱结束后，所有人自然而然，对他放松警惕。
他再趁此机会，向他选定的目标下毒。
楚凌风愤怒不已，忍不住骂了一句：“心思缜密，不干人事，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行人回到金鸳盟议事厅，做好准备，就开始排查。
这一次排查从与李相夷最亲近的人开始了。
然而，这过程，却比想象中更艰难。
乔婉娩。
楚凌风。
韩行舟。
……
最可能受害的八人，护法与院主们，都一一诊过了脉。
林白青的眉头，却越锁越深。
乔婉娩心细，立刻觉察出不对：“林院主，你还好吗？你的身体——”
林白青却恍若未闻。
他轻轻咳了几声，缓过一口气，淡淡道：“无事。”
然而，他乌黑的鬓发不知何时，竟染上了霜花。
方才在石牢内，云此心被角丽谯算计，生命垂危。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林白青身为医者竟没提前察觉。
他不肯死心，用了很多方法救她，都是徒劳。
那时，他跪坐于地，紧紧抱着他心爱的姑娘，无声落泪，整个人无助极了。
以往收得整整齐齐的金针，也散落一地。
他怀中的姑娘，却紧闭着双眼，不仅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气息与脉象几乎断绝，只余心口一丝热气，已是无力回天。
因为实在毫无办法，林白青最终拿起了匕首。
剖开胸口的皮肉，取出经脉里的救命蛊虫。
这蛊虫，是林白青的师娘培育的护心蛊。
是他幼时生命垂危时，师娘为救他性命，给他种下的。
它生长于林白青心脉当中，跟随他多年。
护心之蛊，暂时保住了云此心性命。
可是，没了护心蛊，至多两日，林白青便会死。
黑发染霜，便是身体衰弱的表现。
救云此心时，林白青借故支开了其他人。
故而此事，唯有药魔知晓。
他原本，取蛊后就会昏迷，渐渐死亡。
如今能意识清醒地坐在此处，全靠药魔给的药丸支撑。
而更糟的是，他明明觉得，这八人的脉象，应当并无问题，却突然不敢下结论。
害怕自己会忽略了关键细节，误人性命。
因为在差点失去云此心之后，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林白青的犹豫，让周围之人，都愈发担忧起来。
唯有药魔是懂他的。
于是，一只手，就放在了林白青肩上。
“这位公子，你可信得过我？”
林白青转过头，药魔站在他身旁。
他说话的方式，让林白青恍惚回到了五年前的昆仑玉城。
“自玉城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并肩作战了，今日，想不想联手再来一次？”
药魔看向林白青。
林白青也看向药魔。
五年，站在他眼前的这人，黑发已染上霜雪。
却慢慢与昆仑玉城大疫时，与他并肩作战的那人重合。
林白青突然就放下心来。
因为这是除了他自己之外，他最信任的人。
当年，他们曾一起救治病患，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对方。
甚至，将写好的遗书，一同存放在当地一家医馆……
林白青微微笑了，像当年那样，让出他身旁的位置。
摆正坐垫，放好脉枕。
“前辈，我都准备好了，可以问诊了，您请坐。”
药魔在他身边坐下，故作高深捻了捻胡须，斜眺他：“公子何必客套？老夫可不爱听前辈二字。”
林白青笑了，眼眸有了星星点点的光亮，笑意却带着温柔。
“好，那就不称呼前辈了，今后，我就称您为白鹤君。白鹤君，您先请——”
“阿青小友，救人要紧，不必谦让。”
两个人相视而笑。
白鹤，是当年药魔在玉城行医时，随口起的化名。
而“白鹤君”与“阿青小友”，是他们二人，当年对彼此的称呼。
他们两人联手，一同诊脉，将每个人的脉象认真重新查过，一一进行确认。
不是乔婉娩。
不是楚凌风。
不是韩行舟。
最可能受害的八人全部排除。
“按云彼丘的思路，四顾门不论谁出事，相夷都会出手，岂非人人皆有可能中毒？此事还需继续排查。”
“可是，云彼丘若是这般算计，该是早早就有人毒发，引李门主出手救治才对啊，可见此处，应当无人中毒。”
话虽如此，为了安全起见，还得排查一遍。
这次，不仅杏林院的医者们，还有药魔谷的用毒行家，都加入进来，齐齐上阵帮忙。
好在，如他们所料，此处并无一人中毒。
在确认所有人平安无事不久后，四顾门也传来消息，留守之人，无人中毒。
“中毒者不在此处，也不在四顾门，当是在东海，必须马上去东海。”
林白青站起身，就想走，终是心力耗竭，面白如纸，吐了一口血，缓缓倒下。
药魔一把揽住他，捻针在手：“你必须马上休息！”
林白青却一把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中毒者是何人了！事不宜迟，我们快去东海！”
“你是说……”药魔立刻就明白过来。
“正是，一定是他。”
“好，我们这就去东海。你听话，先休息，到时我再唤醒你。”
“嗯，有劳了。”
林白青难得乖乖听话了。
药魔手起针落，似乎已演练过无数遍，点过那些烂熟于心的穴位。
林白青渐渐放松，倚靠在他怀里，终于闭上双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