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平立刻呸一声：“前途好个屁，你就说咱两个，理论水平差不多吧？论实践你还不一定比得上我呢！
可你看看，我在那个破厂子里还是个副主任，你都享受正科级待遇了！砚秋都去总厂了！
啊你说，我哪里不行啊？我不就是不会喝酒不想溜须，就说我没有上进心！说我眼里没领导！
呸，这群王八蛋，一个月就给我五百多块钱，想把我当牛使唤！
顾姐我跟你说实话，要不是嫌太远，我早就出国了！这屁工作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看看外头那些吃香的喝辣的，哪个是上班上出来的。哦，只有一种，贪官！”
顾小曼同情地看着他：“小关，我特别能理解你。你不会喝酒不想溜须没人提拔，所以你上不去。
我是个女人，体力小，也不怎么会逢迎领导，要不是有云舟罩着我，我享受个屁的正科级待遇。”
关胜平都要哭了：“姐，只有你能理解我。所有人都说让我改一改，不会喝酒就算了，要会来事啊。
我心想怎么来事啊，我去舔领导腚沟子啊？那好多领导小学毕业的人，我拍马屁他都听不懂，我能怎么办啊！我也没办法啊！”
顾小曼差点笑出声，继续安慰他：“小关你别生气，你不用在意他们的看法，大家都知道你很优秀。
有些人一味在意什么情商，我知道你不是不懂，你就是懒得去做。”
关胜平气鼓鼓道：“顾姐我为什么喜欢你这里，因为你们两个身边都是高学历的人，我跟你们沟通毫无障碍啊。
我不是看不起没学历的人，许伯父没上过学，他从来不会说我不通人情世故，见面就夸我聪明。
我讨厌那种自己大字不认几个，就要证明上学没用的人，好像把我的交大毕业证说的一文不值，他们就变得高贵起来。
什么驴粪蛋子，我又不是屎壳郎，我才懒得去奉承他们。”
顾小曼真的忍不住笑起来，她第一次听到关胜平这样吐槽职场，笑完后她又道：“小关啊，我是要专职的人，要长期干的，你不能一时激情。
如果将来赚不到钱你怎么办呢？再回去是回不去的。”
关胜平是真的不想上那个破班：“姐，你别担心，这样，我不要六万，你给我三万好不好？我保证给你当牛使唤。
我跟你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早点多赚钱，然后再也不用去上班听人家使唤。
要是像你或者谢总工这样的人使唤我，我心甘情愿。
我可受够了那些肚子里没货的老官油子。”
顾小曼犹豫起来，她当然喜欢关胜平。别看这孩子懒，但他真的很聪明，做事情效率特别高。
因为他做事情快，做完了就歇着，很多人就会觉得他偷懒。
但她自己对这个工厂心里都没谱，不想压上关胜平的前途。
“小关，辞职不是闹着玩的。这样，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好好想一想。”
关胜平继续游说他：“行，我可以想两天，你也想两天，你就说你现在能不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吧。”
顾小曼笑起来：“你快别诱惑我了，不然我明天就想把你拐骗走。”
“那咱都好好想两天啊。”
两天还没结束，顾景华先打电话过来了，语气中很焦急。
“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顾小曼忙问道：“什么事啊？”
顾景华说的很直白：“姐，我认识个姑娘，她，她怀了我的孩子。”
顾小曼忙道：“这是喜事啊，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姐，我不结婚，我一个劳改犯，可是我想要孩子。”
顾小曼沉默下来。
顾景华解释道：“姐，我不是不想负责任，我愿意给钱，可以办酒席，我也愿意一辈子跟她在一起生活，但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是个劳改犯的孩子。”
顾小曼有点疑惑：“那你想怎么办啊？”
“姐，我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在老家找个清白人家，把户口挂在他家，孩子我自己养，我一年多给些钱，算是挂户口的费用。
当然，计划生育那边的罚款我出钱。如果孩子他妈将来后悔，随时可以离开我，反正没领结婚证，她还是未婚身份。”
顾小曼松口气，他还以为顾景华提裤子就不想负责任。
“这事儿你跟景昌商量了没有啊？”
“他听我的，他现在是正式工了，没办法把孩子挂他家，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顾小曼知道他从来不办无准备的事：“你是不是想好了找谁家啊？”
顾景华嗯一声：“姐，我看上了国栋家里。”
顾小曼有点吃惊：“国栋家里？”
顾景华又嗯一声：“国栋有本事，小梅贤惠。听说小梅离开了厂里，那有几个孩子都无所谓，反正就是多交点罚款。
孩子挂在他们名下，跟他姓赵，将来出去人家也高看孩子一眼。
当然，孩子还是我和他妈自己养，管我叫表叔，就是请国栋帮我担个名声。”
顾小曼心里叹口气，她能感觉到，顾景华非常在意自己劳改犯的身份，他想尽一切办法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但这层身份终究洗不掉。
他拖到这么大才谈对象，不是没钱，是他不想拖累孩子。
顾小曼劝了一句：“景华，庐州没有人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不需要这样小心。”
顾景华反驳道：“姐，我脸上这么大一条疤，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不是个好人。
将来孩子懂事儿了，人家骂他，你老子是个劳改犯，那孩子多伤心。
我小时候人家骂我妈，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不想让人家再骂我的孩子。”
顾小曼被说动了，她想起以前顾家庄很多人骂刘翠花是个婊子。
婊子和劳改犯这两个称呼是顾景华心里的两根刺。
“那我问问国栋，女方那边同意吗？”
顾景华松了口气：“姐，谢谢你。女方那边我去想办法，无非是多给钱。”
“不用客气，我也希望孩子能健康成长，不会被人骂。我以前也被骂赌鬼的女儿，聋子的妹妹。”
顾景华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起来：“姐，我一定好好帮你盖工厂。”
放下电话后，顾小曼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