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碎金般透过纱帘的缝隙，在地板上勾勒出摇曳的光斑。
许建华被刺眼的阳光惊醒时，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身侧，冰凉的被单触感让他瞬间清醒——刘曦已经离开多时。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蜂蜜水，玻璃杯外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晕。
杯底压着的便签纸上，刘曦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意：
“微波炉里有早餐。”
他盯着那个句号看了许久，昨夜妻子欲言又止时轻咬下唇的画面突然浮现在眼前。
“咳……”
蜂蜜水滑过喉间，过分的甜腻让他皱了皱眉。
正当他揉着太阳穴试图驱散宿醉时，手机在真丝床单上震动出沉闷的嗡鸣。
袁磊发来的视频文件里，谢浩川正抡起水晶烟灰缸砸向跪在地上的服务生，会所迷离的灯光将他扭曲的面容切割成狰狞的碎片。
许建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嘴角扬起一个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有了这些视频，他有把我从谢浩川口中得到关于何承怒和城建集团是否有勾结的消息！
窗台上的麻雀突然振翅飞走，惊落几片早春的樱花。
“小陈，”
他拨通内线时声音里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食指轻叩着玻璃杯沿：“约谢浩川下午三点在...”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涟漪上，“不，改到蓝湾高尔夫，就说我请他打球。”
挂断电话后，他赤脚走到落地窗前。
远处政务中心大楼的玻璃幕墙正将阳光反射成锐利的箭矢，而更远处，虞江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枯枝不断拍打堤岸。
许建华想起谷音交给他档案时，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在何承怒三个字上留下的轻微折痕。
蓝湾高尔夫球场的更衣室内，谢浩川猛地将鳄鱼皮手套摔在长凳上，金属扣与柚木板相撞，发出“咔嚓”一声，犹如子弹上膛般清脆。
“许主任，好雅兴啊。”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扯开领带，脖颈上的蛇形纹身若隐若现，
“市政厅的茶不够润喉，非得来这儿喝西北风不成？”
许建华慢条斯理地拧紧球鞋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谢浩川发红的指关节——那是视频中一记狠厉勾拳留下的淤痕。
他转过头，语带笑意：“这不是政府这边需要我亲自督战虞美人新年项目嘛。”
说罢，他忽然将高尔夫球杆横在两人之间，钛合金杆头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而这个项目，又恰好是你们城建剧团操办的，你作为负责人，我只能约你出来聊聊了。”
场务人员推着饮料车缓缓经过，谢浩川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震得更衣柜玻璃嗡嗡作响。
他抓起一瓶冰镇苏打水，猛地灌下半瓶，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定制的polo衫上。
“许主任记性真好。”
他拧紧瓶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个项目确实是我负责，不知道许主任有何高见，或者需要修改的地方？毕竟，项目是政府的，我们城建只是承接方，还是得按你们的要求来。”
许建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哦？只是一些细节，想跟你这位负责人探讨探讨。”
两人一边聊着项目细节，一边挥杆击球。许建华在聊天中，有意无意地提及城建局的陈天成和何承怒，试图从谢浩川口中探出两人的关系。
然而，每次提及，谢浩川都刻意避开话题，仿佛对这两人讳莫如深。
这时，许建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着说道：“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说完，他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谢浩川望着许建华那满是笑容的脸，心中却警铃大作。
他知道，这次许建华约他出来，绝非仅仅为了谈项目这么简单。
他眼中闪过一抹戒备，脸上却始终保持着笑容，也跟着走过去坐下：
“许主任，我只是个打工人，不是官场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行事。”
他真的不想卷入官场的纷争之中，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一旦被牵扯进官场内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许建华何尝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却仍旧笑道：
“那我就直截了当了。我想知道，何承怒何副市长跟你们城建集团的陈总，到底认不认识？”
谢浩川闻言，脸色瞬间骤变，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许主任，你说笑了。我只是虞美人项目的一个负责人而已，关于我们陈总和何副市长认不认识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根本接触不到这个层次的人。”
他心中却暗自嘀咕：何承怒这位副市长跟他们老总不仅认识，还牵扯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何承怒甚至插手虞美人项目，在其中动了手脚。他作为虞美人负责人，怎么可能不知情？
但他既不想卷入这种是非之中，更不敢得罪一位副市长。他只能装傻充愣，希望许建华能放过他。
许建华一直盯着他脸上的变化，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神色。
他冷笑一声，脸上却始终保持着笑容：“谢负责人，说过的话可是要负责的。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再说。”
许建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沉沉地敲在谢浩川的心上。
谢浩川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扑面而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深知，这是独属于官场中人才有的官威，是商人身上绝对不会有的气质。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嘴角微微上扬，试图缓解这紧张得几乎凝固的气氛：
“许主任，您真的想多了。我就是个干活儿的，哪里知道那么多高层的事情。您要是想问项目的事情，我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要是问这些私人的关系，我真的不清楚，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许建华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峰。
他缓缓说道：“谢负责人，你我都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一句‘不清楚’就能搪塞过去的。虞美人项目对于政府来说至关重要，它关乎着城市的未来和形象，我不希望因为某些私人的关系而影响到整个项目的进展。”
说完，他站起身，步伐稳健地走到窗边，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外面绿茵茵的球场，继续说道：
“何承怒副市长的位置举足轻重，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政府的神经，关系到政府的形象。如果他和城建集团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往来，那对于政府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