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头是当下四江发展水平最低的地级市！出武林后省道车辆开始减半，后来再减半就足以说明。
然而，正厅满满两大桌，偏厅似乎还有两大桌的美味佳肴，以及大塑料壶装的“苞谷酒”，让郑清不住的在心中摇头叹息。
这里确实很难发展经济！有些事情也的确非他们所能解决。比如那条才三百多公里的省道！谁愿跑这里投资兴业？可这不是躺平的理由啊……
群山县既是名副其实的群山环抱，同时却是界头的经济强县！而非真正的山区县。理由也很简单：大家都几乎没有工商业，群山县却有个巨大的盆地平原！土地平坦、灌溉便利、沃野数十万顷。
郑清之所以先来群山县，来之前还打算拉一把群山？其实是有私心！私心就是他内心深处那份情感——那个为国为民的好县长吴明雄！郑清有惺惺相惜的情怀，也绝不希望他被不断淡化、埋没。
而只有如吴明媚、鲁秀茹这种真正记得他的人！能不断走向高位后。吴明雄才终有一天不再无名无姓，而是大放异彩！这才是正确的道德与舆论导向。
郑清真不知何时，他就是下一个吴明雄？但他一直有这个心里准备。他时刻小心谨慎，却一直有此准备！随着了解越多而越时刻准备……
百岁高龄，每年消耗着数以千万计的资源！苟延残喘着、贪恋着、乃至不时出来上窜下跳着，也终究难逃最终归宿！反而加速着周期律形成，最终老而不死何益？
青壮而亡，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生命或许才会更有意义！只是，不能死得太屈辱……
他愿成为吴明雄死后，坚持不懈为其平反正名的郑清！将来他若含冤而亡？但愿有另一个郑清……
这就是郑清的私心。
……
鲁秀茹哭诉释疑。
郑清这桌的座次排位如下：鲁秀茹身为主人坐主位；徐远桥作为级别最高的领导坐主宾位置；但另一旁副主宾位，鲁秀茹却非让郑清坐上；然后，徐远桥那头依次是花伟坤处长、海德宏书记、群山县长苗汉雄、蒋山民副县长；另一头是郑清、司清袅处长、群山县委副书记、令狐美圆、群山县宣传部长容胜男；最外边坐着县委办主任。
说实话，为将郑清按上副主宾位置，可是轮番上阵好一番折腾！最后还是鲁秀茹一锤定音：郑清，今天你有非坐这不可的理由！你放心，席间我会对此作出说明。
郑清以为群山县在索要支持！暗想他来之前就已准备好，索性不再扭捏——肚子已经真饿了。
鲁秀茹热情洋溢带三圈酒后！约定俗成，开始进入边吃喝边自由捉对厮杀环节。所谓自由捉对，其实都会很讲究：从座次高者互敬开始……
这次鲁秀茹却没有先敬徐远桥！只见她端杯酒站起来，缓缓扫视一圈后才对大家道：“各位同学可能疑惑：为何我从未见过郑清，报道时就比徐市长他们先认出郑清？为何我在党校学习期间，先是非要贴着郑清坐，接着又总是麻烦郑清？关键还有，郑清也对此并不反感？”
众人瞬间竖起耳朵！他们可早在心里嘀咕：翻遍两人所有过往，之前从无任何交集！甚至能见面的可能性都几乎为零！为何一见面就亲近？
鲁秀茹神色开始黯然：“两年多前，四江省曾有则轰动官场的丑闻！说是有一个年轻县长酒后无德，居然死在三个女人肚皮上！一对三的亡命享乐…实在很骇人听闻！所以在官场上与民间上流人士中，迅速口耳相传起来，我就曾听人…绘声绘色说起过不下五六回！”
“每次，我都是神色如常地…听着别人的绘声绘色！甚至为使场面不至尴尬，我还会主动附和几句！实则，我当时心如刀绞却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所说……是我苦恋四五年的未婚夫！”
大家震惊着倾听。
鲁秀茹神色开始在追忆中绽放光彩：“我们相恋数年而两情相悦！但那家伙和我都很忙；而且，他是那种很看重精神…还很传统的家伙！所以，尽管我并非食古不化，且早已痴情暗许！但说来好笑，我们每次见面前…我都期待！但至今…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时鲁秀茹溢出眼泪：“可是，就是这么保守到迂腐的家伙！却如此耻辱死去！所以！不管官方如何信誓旦旦，不管传闻如何绘声绘色？我标点符号都不信！但我没法为他做什么，也没法替他说什么！唯有埋头发狠地努力工作，力争他日能查明真相、揭露黑幕！为他正名！”
官场中人，这种事一点就透。但仍不敢置信它就发生在身边！席间众人有黯然、有义愤、有唏嘘、也有庆幸！更多是无奈……
鲁秀茹替郑清倒满酒，举杯！郑清端酒起身，轻咳！鲁秀茹用另一手摆着制止，动情道：
“郑清，我真诚谢谢您！不但完成明雄未竞的壮举！还在罗江百废待兴，黑幕尚且张牙舞爪之时，不畏艰险、不避明枪暗箭地…毅然为明雄翻案！您了不起！”
“秀茹书记言重了！吴明雄县长是我学习的楷模。自我进入罗江工作后，就开始陆续听过他的许多传说！一开始是耻辱的笑谈，但后来渐渐有真实声音，从重重黑幕下传出。我开始好奇：一个打黑英雄，一个抓经济建设卓有成效的能吏，一个在明显的黑幕中，能独树一帜无畏坚持的战士！为何会被人如此算计？”
“随着了解越多，我对吴明雄县长越发敬重！他是一个真正英雄，当时市委只有一个声音，县委县政府只有一种颜色！他本人更是多次遭遇生命威胁！可即使如此，他仍然不屈不饶地孤身斗智斗勇！他才是我心中…真正的共产党人。”
“秀茹书记！您不用如此！自从了解吴县长后，为他平反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因为，我们要学习他，就很可能是下一个吴县长！我也可能某天会莫名其妙身败名裂！那么，我若成不了现在的郑清？如何能期待……期待突然哪天死了！会有后任当郑清？”
徐远桥带头热烈鼓掌，经久不息的掌声表示心情也起伏难平！但大家是场面中人，疑惑既已解开，席间也就重归热闹喜庆的话题。
……
韬晦并非没有代价。
群山县宣传部长容胜男，也是个海归的七零后。鲁秀茹没让纪委书记、组织部长、常务副县长坐这桌，而让她陪在这里？看来除亲信外，可能更多考虑的是：她与司清袅处长是一样年龄的海归。
本来在徐远桥、海德宏、苗汉雄的带动下，席间已无人再谈吴明雄的话题。但前来给郑清敬酒的容胜男，却又颇有深意地重启这话题：
“郑县长，以前我对您久闻大名，今日才有幸得见您的风采！实话说，以前我只听说您搞示范区的壮举，紧接着又建罗江新城如信手随意！让人本就佩服非凡。而您刚才那一席话，却让我对您的认识更深：秉持正义、心怀天下、志比金坚！”
面对比自己大几岁，且为留日硕士的美女干部肉麻吹捧？不喜虚应故事，更不知其用意的郑清，选择开玩笑回应：“鲁书记说群山县天蓝、山清、水秀、林深、石奇、崖险！关键是人更美！哈哈…之前我还有怀疑，现在看到容部长，事实胜于雄辩啊！”
大家纷纷起哄响应。
“但是郑县长，您不彻底！我关注过李葵吴明雄县长的案情通报，说什么黑恶势力保护伞在谋害他们。郑县长您信吗？为何不彻底些？”
有这样对客人说话的吗？还是第一次见面，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容胜男怎么能当上县委常委的？比同样海归的司清袅可差远了！
“容部长！我们现在保持一尺多距离碰杯，你是如此美丽动人！若哪天一旦彻底？那就麻烦大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容胜男装糊涂喝完酒后，略显尴尬回去自己座位！找司清袅谈论留学生活，开始渐渐热烈起来……
两位都是大美女，说的还是大家没有体会的发达国家生活！渐渐吸引了所有人的好奇。
郑清是吃货，难得大家都在听两位美女高谈阔论，他正好低头胡吃海塞：山上野味多，大多都没吃过！可不能就那么浪费掉……
但两位的话题已渐渐走偏，从暗喻国外的冥主自有优越性，说到法治完善，渐渐又说起文化的如何先进！虽没批判国内，但国外的种种优越，似乎连月亮也要更圆！而以她们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居然让大家都听得神往起来……
最先响应的是令狐美圆，不着痕迹开始了批叛！话题的切入点也很现成：罗江县之前的集资案时间之长、数额之大、对官场影响之坏；五任县长如何前赴后继，有人明哲保身避之不及，有人孤胆奋战舍命抗争；最终惨烈荡平！却仍旧适可而止。
当这些都以官话介绍完？众人当然都能听懂！司清袅悠悠一句：“几千年帝制，对国人影响太深。”
众人皆若有所思点头，容胜男开始炸了：“同为东方文化圈，在外面我感触太深。文明程度真的不可类比！一边是彬彬有礼的他们，一边是粗俗不堪出言不逊；一边是谦虚谨慎地讨好百姓，一边是为牟私利长期鱼肉百姓！却始终没有真正真相。还是那里的教授说得好，我们的文化太落后……”
低头细嚼慢咽的郑清，并未真就漠不关心：他只是真不愿出风头！
但身为国家干部，为国为民服务是其职责！这事没人可包打天下，而应时刻影响身边人变得更好！更不能放任大家被反智洗脑……
看大家已被三位美女在带节奏！郑清缓缓说话：“其实，我们需要学习先发国家的科技，这点毋庸置疑。但说到文化，我只想说几个事实：一、这个星球上，唯一从未断裂的文明，有且仅有中华文明；二、人类历史上，鲜有和平、伟大而成功的改革，但我们的改革正在成功！当然，难免会有疥癣与阵痛；三、其实华夏，是一个伪装成国家的真正文明！这也是华夏无论怎么改朝换代，无论多少次被侵略、占领、分裂，最终都会团结统一的原因；四、我们的文化才是历久弥新、有丰富内涵、有生命力、凝聚力的文化！举例说明：陆游在失去中原近两百年后，临终示儿还会说出“王师北定中原日！”…这样有震撼力的名句！请问，带英绅士在北美独立十年后！哪个能说出此等有文化、有情怀的话？五、我们文化内核是勤劳、坚韧、向善而和平。中华文明也有扩张之时，但谁见过我们掠夺、奴役、甚至残杀原住民？我们只给那里送去先进文明！比如那个半岛，比如另一个半岛。”
郑清目光灼灼地看着容胜男几人：“所以！要真正学懂人类文明？有且仅有一个地方：华夏！”
满座皆惊！
司清袅目光炯炯，嘴刚张又闭！转而低头喝水；但容胜男居然拍案而起：“郑清，你这种说法太片面！不说近代我们已远远落后，就说金字塔、希腊艺术等…”
“胜男部长，那是造…”但郑清看到一旁的司清袅竖起耳朵！立刻将那个假字收回去，转而笑道：
“我们无需争论，至少你去翻翻我们自己的书！就知我刚才说的五点是事实。至于国外被灌输的那些？你将来也会明白其中的荒谬。”
其他人岔开着话题，郑清心中叹气！韬晦也总会有代价：一些被刻意灌输的思想，已开始进入各个领域；很多人将在内部成长起来。
……
这真是一波三折的饭局！想低调置身事外，却总是被迫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