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坐下，随手把外套搭在旁边，只回答了他的前一个问题：“我开车过来的，给我一杯苏打水就行。”
蔡正扬一窒，随即又笑起来：“叫个代驾也很方便。”
姜芙不置可否。
“蔡先生忽然找我，是展览上又有什么新要求了吗？”
言下之意，就是你最好是真的有事找我，而不是大晚上的叫我出来喝酒。
当然，醉翁之意肯定不在酒，她懂。
“我只是觉得你和悦悦今天走得太仓促了，我本来答应悦悦陪她去游乐场，最后也没兑现，这不是骗小孩吗？”
蔡正扬一脸无奈。
姜芙接过酒保递来的苏打水，也没急着喝，反而笑吟吟地看着蔡正扬：“小孩子不记事儿，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到后天就全忘了。”
一句话就噎住了蔡正扬，让他没办法再拿孩子当切入点。
二人沉默下来，气氛难免有些僵。
最后，又是蔡正扬率先打破了眼下的僵局：“姜芙，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离婚多年，有两个孩子。我这个岁数的男人，很难像那些年轻人似的，动不动就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对我来说，适合的婚姻就是最好的婚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咦，这是觉得她是适合他的结婚对象了？
果然，真诚的确是必杀技。
但这世道人心不古，“真诚”也变成了不少猎人用来捕杀猎物的技艺。
婚恋中介不会告诉你，那种择偶条件看似不高，个人条件不错，一开口就是“我很认真，我是奔着结婚去的”的优质男，很有可能只是用“结婚”做诱饵，哄骗那些没什么感情经历的善良女人上床，甚至骗取她们的积蓄，俗称——骗良。
他都是奔着和我结婚去的，又怎么会骗我？
反正他早晚都会和我结婚，那我们就是夫妻了，夫妻自然要坦诚，要有难同当，如今他事业上遇到一点困难，正好我手里有一些钱，拿去给他救救急，赚了钱，我们以后的日子才会更好过。
姜芙面上不动声色，脑子转得飞快，同时又忍不住想要唾骂蔡正扬，居然真的敢把歪主意打到她身上！
哼，嫁到蔡家是什么恩赐吗？
还用结婚来诱惑她。
是，她是有一个女儿不假，但她也不是什么临期打折大甩卖的处理品，一听说有男人愿意娶自己，就要感恩戴德，泣涕横流的。
也不知道原主是不是被迷惑了，蔡正扬抛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诱饵，她就一口吞了，还吞得甘之如饴，为此不惜为他冲锋陷阵，遍体鳞伤。
结果浪子回头金不换，人家爸爸和儿子，奶奶和孙子最后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只有她这个外人作恶多端遭人恨。
傻不傻啊！
姜芙心里啧啧两声。
她有点来气，泄愤似的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苏打水。
“嗝——”
姜芙放下杯子，完全不加掩饰，当场打了一个响亮的嗝，把蔡正扬给吓了一跳。
他惊愕，表情微妙地看了她一眼。
姜芙才不理他，缓了缓，又打了一个，比刚才还响。
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爽！”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才喝的是大杯扎啤。
蔡正扬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提醒她，稍微注意一下形象。
文艺女神当众打嗝，这是不是太不文雅了？
两个人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蔡正扬自认对姜芙有一定的了解，眼下他心里不自觉地犯起了嘀咕，觉得她今天的言行都透着一种古怪。
这女人之前看着还挺拿得出手的……
不会都是装出来的吧？
他看向姜芙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丝审视。
假名媛，蔡正扬之前也见过不少。
“怎么了？”
姜芙故意看蔡正扬：“蔡先生从来不打嗝？”
蔡正扬没料到她竟这么直接，一时间反而怂了。
他支吾道：“不、不是……就是……我没想到你这么……”
姜芙来了戏瘾，继续演下去：“打嗝放屁，本来就是正常人都会做的事。难不成像李敖那样，婚前对胡因梦死缠烂打，娶回家里发现大美女居然也会拉屎，拉屎的样子还不够漂亮，一气之下提出离婚？”
她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蔡正扬眼角微抽，他脑子里堆满了屎尿屁，就连手里端着的酒也再喝不下去一口。
这美好的夜晚，到底还是被辜负了！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蔡正扬不想再耽误下去。
另外，他也打算回去重新思考一下自己和姜芙的关系。
之前两个人都有那么一点心照不宣的意思，如今却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这女的表里不一！
万一她是一个能豁得出去的，黏上可就甩不掉了，以后会有更多麻烦。
灯光下，蔡正扬瞳色渐深。
姜芙摆摆手：“蔡先生先回去吧，我坐一会儿再走，水还没喝完呢！”
既没接受他的好意，也没挽留他一二。
蔡正扬更觉得她不知礼了，心头愈发不爽。
他起身就走。
“哼。”
姜芙望着男人的背影，从鼻孔里轻轻喷出一声：“虚伪。”
法拉利老了还是法拉利，前提是人家本来就是法拉利。
你丫的一个三驴蹦子，装个屁！
小爆正经脸：“这里没有瞧不起三驴蹦子的意思。就是打个比方。”
姜芙赞同：“对对对。”
正要走的时候，酒保推来一杯鸡尾酒：“女士您好，这是我们老板赠送您的。”
他做了一个手势，姜芙顺势看过去，发现二楼那里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发现她的目光，男人微微颔首。
姜芙回头，看向酒保：“那就是你们老板？”
酒保点点头：“是我们大老板，一两个月才会过来一次，平时很少见到。”
姜芙了然。
能做这种生意的人不可能没有背景，黑的白的都要照顾得到，偶尔还要应对一些难缠的客人。
姜芙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确定不认识那人。
但她也不想得罪对方，给了小费，向酒保道谢：“有机会替我谢谢你们老板，今天我自己开车，就不喝酒了。”
说完，她拿上东西，径直离开。
等姜芙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站在二楼的中年男人才启唇开口：“人都走半天了，你还躲什么？”
灯光昏暗的角落里，慢吞吞地走出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