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幕布垂下又升起,税文却发现现场十分安静,就连身旁的呼吸声都似乎听不到,他竭力转动视线,却看到一旁的女医生即使满脸恐惧和痛苦也无法有任何一个动作。
“大家晚上好,我是戏剧社社长,宋茗嵬,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传承千年的古老艺术,也希望大家能认认真真,专心致志的欣赏哦。”台上,拿着话筒的宋茗嵬装扮得十分美丽,甚至那傲人的身材连宽大的戏服都无法遮盖。
将话筒放下,锣鼓轻响,戏曲开始,而古时曾言,戏剧开台,无论台下是否有人都必须唱完。
感受着僵硬的身体,税文不断咬牙,强迫自己扭开视线,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本能在提醒他不要沉溺于戏剧之中。
而事实也正如他的直觉那般,随着戏曲的节奏起伏,台下的观众们也随之哀伤、悲痛,似乎他们已经成为那戏曲之中的梁祝,那爱而不得的悲苦恋人。
随着祝英台撞在那石碑上,台下的观众们哀嚎痛哭,心中无比凄苦却又无处发泄,于是他们将怒火转向自己。
税文的脸上传来温热的鲜血,身旁的女医生哭着笑着用手术刀刺入自己的双眼,将那两颗被鲜血染红的眼球剜了出来,而身旁的保安也松开抓住两人的手,开始撕扯自己的舌头。
在两人被放开的瞬间,税文就拖拽着赵启恒来到安全通道的门口,却发现这里被铁链锁住,进出不得,而外面却传来隆隆作响的马达声。
剧院之中的观众们大哭着将自己的身体扯下,筋骨劈啪作响,血肉在一瞬间分离,而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
当最后一人倒在地上,税文瘫软坐在地上,而旁边的赵启恒也痛苦的捂着胸口,不断干呕着,直到他的嘴里吐出乌黑乌黑的长发,就如同那湖里的水草一般。
剧院大门被撞开,外面的人冲进剧院的时候,便看到那满是残肢断臂和满地鲜血的观众席,而舞台上,戏剧社成员却以一种僵硬的姿态微笑着站在舞台上,身体动作依旧是那戏曲的闭幕。
可那宋茗嵬和苏月扮演的梁祝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她们依旧在台上轻声唱着其中那最为悲苦的桥段。
冲进来的正是校长等人,他们满脸怒火的看着台上,直接下令推平这个剧场,税文的脑袋先是一懵,随后猛地反应过来,当时的阁楼,也是这样!
突然他捂着头,剧烈的痛苦让他嘶吼出声,他的双眼在一瞬间充血变得猩红,但他看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幕。
正遭受学校流言蜚语的宋茗嵬刚被戏剧社剥夺了社长的身份,一些原本的男演员还对她口花花调戏着,苏月怒气冲冲的跑进来,给那几个人几耳光,才带着宋茗嵬走到一旁。
由于老教授包养女大学生的新闻在社会上舆论很大,学校也不得不考虑将宋茗嵬开除,但在开除前,宋茗嵬还是拜托戏剧社的同学能陪她唱完最后一场。
虽然看不起宋茗嵬卖身上位,但对她热爱戏剧的内心,社员们还是十分敬佩的,因为没有对外公布,所以他们便干脆在小阁楼里简单唱一出,算是送别。
只是当时没有人能想到,那最后的送别,会成所有人的梦魇,因为阁楼较老,且是戏剧社租用的场地,里面堆积着许多戏剧服装和道具。
在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戏剧社的全员丧生在那场大火之中,只有幸存的苏月看到那满脸惊恐的保安被抓上警车,理由是他玩忽职守,在危险区域抽烟。
可那死的是三十六个人,是三十六个家庭的痛苦,即使那保安被抓了,又能如何?苏月捂着脸嚎啕大哭,当天夜里便从楼上一跃而下,为爱殉情。
建校七十八年的学校出现如此重大伤亡,领导班子被全部调换,火灾的前因后果也在竭力隐瞒下,逐渐消失。
但一切都在两年后,从那阁楼里传来的戏声开始,朝着漆黑的深渊坠去,从那天开始,阁楼被拆除,关于戏剧社的一切都被彻底掩盖。
税文捂着眼睛缓缓起身,复活的厉鬼有两个,一个是为了戏剧的宋茗嵬,还有一个则是怨恨学校一切的苏月。
他从厉鬼的记忆中看到,当时火灾爆发后,戏剧社的学生们虽然烧死一些,但还有人跟着宋茗嵬从二楼跳下湖泊,只是当时线路老化又遭遇火灾的电线也落在湖泊的一角,让他们彻底断了逃生的路。
所以那湖泊里的黑色水草是宋茗嵬的头发,那些软烂的淤泥是其他学生的腐烂的肉体,那老校区的入口,就是黑色的湖泊。
至于两年后为何学校要拆了阁楼,则是因为苏月的动作,在迎新晚会后,重新成立的戏剧社全员死在舞台上,吓得所有人不得不封存老戏剧社的一切,包括那已经成为废墟的阁楼,也被直接拆除。
校长指挥身后的老师和保安、老生们开始拆除周围的所有东西,他们赤红着双眼,不管不顾的开始拆除幕布、座椅、灯光等等,哪怕脚下正踩着鲜红的血液和新生们的肢体碎片。
税文咬牙推开面前挡路的保安,这些已经陷入癫狂的家伙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存在,而这也给税文一个好机会。
他狂奔着来到原本的阁楼处,将地上还未被掩埋的日记和头冠带上,又从远处找到清扫水里垃圾的小船。
喘了口气,税文深深的看了眼远处燃烧的火光,随即爬上小船,朝着湖水中央划去,他要解决这一切!
周围不知何时泛起深深的迷雾,迷雾让他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但他却又不敢停留,下方的水草让他有些担忧。
“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干这种事的?!”耳畔突然传来奇怪的呵斥声,税文手里的动作猛地一停,随后他咬咬牙,朝着前面继续划去。
但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这让他有些头疼,可又无济于事,只能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丢脸啊,我们宋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贱人!”“都是你,不是你,我们戏剧社怎么会被大家嘲笑!”“哎哟,我说我们社长怎么这么年轻就能当上社长啊,原来是靠这么个好东西呢。”
“啧啧啧,看这身材,那老东西真爽啊。”“我去,劲爆新闻,那宋居然还是个双,还有个女伴姓苏的!”“你退学吧,反正在学校都这样了,你还不如早点回去嫁人。”
“有什么不好!那男的还没嫌弃你呢,你个贱人!”“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现在外面是怎么说我们的,我们都不敢出门了!”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那又怎么样?学校难道要为了你一个学生,去承担那么大的代价?早点回去吧,记住,不准报警!”
“啊啊啊啊!哪来的火!妈妈,我害怕!”“都是宋茗嵬,要不是她求我们,我们怎么会被火烧死!”“快开门啊!外面是不是有人,求求你们!我不想死啊。”
“岸上有人!快救我们,不对,你们是干嘛的?!”“畜生!畜生!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你们是来找宋茗嵬的对吧,她就在水里,求求你们。”
“对不起,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我爹不能进去,所以就只能处理你们了。安心下去吧,我会给你们烧纸的。”
税文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密密麻麻的黑发压住,急忙起身后,发现他已经来到岸边,而岸边则是一栋由红砖砌筑,外面长着爬山虎的二层小阁楼。岸边,一个穿着戏服的女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女人容貌他十分熟悉,正是戏剧社社长,宋茗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