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姜丞相缓步进入长乐宫,入秋的宫殿依旧繁华,偌大的宫殿,守卫松懈,只有几名洒扫宫女。
此时姜太后已用过膳,一杯香茗在身前矮几上冒着热气,而她正在睹物思人。
这睹的物,是一件红色小肚兜。小肚兜上金线绣着一条飞龙,上好的料子与绣线,这绣功却是普普通通毫无亮点。
“太后。”姜丞相并未行礼。
太后抬头看见他就笑了,“呦,丞相来了,快来坐。”
姜丞相应声而坐。
这都知道姜丞相一贯不喜宫里的茶,是以,无人上前斟茶。
太后抚摸着肚兜上的绣纹,“丞相你看看这小肚兜可不可爱?”
姜丞相观之,这布料似乎有些年头了,淡淡道:“摆着倒是挺好看。”
太后淡笑着似乎有些哀伤,“是啊,也只能摆着了,我儿小时候最喜欢这件肚兜了,那年夏天他才两岁,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指着要穿这件,只因为这件的刺绣是哀家亲自绣的,他从小到大穿衣服可是挑的很,毛病还多,可是只要是哀家做的,无论好不好他都会穿。”
“太后做的自然是最好的。”
“哀家的绣功极差,不过是因他仁孝,无论哀家绣的有多难看,他都说好看,只怨天不眷顾,可怜我儿年纪轻轻就离世而去。”
“太后亦可为陛下绣龙袍,龙袍当配真天子。”
“丞相此话何意?”
“太后心里明白就好。”
“这么多年,有谁能明白丞相之意呢?”
“臣是纯臣,一片忠心只为国,只是总也避免不了他人的心怀鬼胎。”
太后笑了,“若哀家遇到心怀鬼胎之人,定要他胎死腹中。”
姜丞相抬眼看她,这女子本是柔美之姿,美艳之貌,面部线条柔和,给人一种易亲近之感。
可这么多年的掌政生涯,百官万民伏于脚下,朝堂风云握于手中,杀伐决断中磨砺出的凌厉与气度愈使她尊贵威严。
姜丞相淡淡道:“太后说的极是。”
姜太后把肚兜递给一旁的掌事姑姑,掌事姑姑弯腰接了。
她缓缓端起冒着热气的瓷杯,食指轻敲杯沿,“如今京城多风波。”
“这风波不过是因利而起,随利而去罢了。”
“那丞相以为,这次的风波是因何利而起?”
“日前听闻太后在找一味药,风波当是为此而起。”姜丞相静然坦坐,从此事由柒靡而起之时,他就知道了数年前乌鬼被他囚禁一年一事,宫里这位应该知道,而今她需要一种稀有药材,想着自己应该有,所以就把注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大抵是如此吧。”姜太后轻轻道。
姜丞相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太后觉得此药和长公主的婚姻哪个重要呢?”
姜太后眼波淡淡一掠,“听说此药可以炼制长生不老丹,可让我受益,而长公主与我来说只不过是变数,是否与我有利这很难说。”
姜丞相淡淡一笑,“太后总是这样事事把利益算计的清清楚楚,一点人情都无。”
“江山无需人情。”
“既如此,我以太后的长生不老相赠,换取长公主的姻缘,太后觉得呢。”
太后恋恋不舍的看着姜丞相手里的盒子,“这么久以来我放权与她本不过就是试探她的态度,奈何她就像个木头,油盐不进,宠辱不惊,到底还是我们是一家人,我自然希望姜家能百世荣华,若这次长公主嫁到咱们家,那当然是好的,亲上加亲,这就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姜丞相神色淡淡,“太后对这两日京中流言如何看。”
“朝报一出,为乐知证明清白,相信今后不会再有人议论此事。”太后如此说。
姜丞相微颔首,他挥了挥手,大殿问口的侍从立即进入殿内,举着写好的朝报呈上。
太后很爽快的盖了章,姜丞相亦放下药材离去。
太后看着离去的背影轻笑了一声。
她知道她此次的动作有些明显,不过也是一赌而已,尤其是用柒靡来做引子,本想着若他没有这种药或许也可用柒靡引来乌鬼,乌鬼总有。
既然他有,那就不舍近求远了,她知道姜丞相定会怀疑她寻此药的目的,若她表现出此药很重要的话,那姜丞相哪怕不顾他女儿的名声也不会把药给她。
如此一来,都得不到好,何必呢。
此时,大殿后走出一个人,此人身形修长着一袭黑袍,黑袍之上金丝锦绣精致,半张银箔面具遮面。
他随意拿起案几上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看,随后收进袖中。看也不看坐在一旁的太后一眼,直接离去。
“哎……他个死傲娇,”太后问一旁的长乐宫掌事姑姑,“我怎么看他这是生气了?”
掌事姑姑抿嘴笑,“奴婢看他也是生气了,他自小一生气就这样。”
太后不明白了,她哪里得罪他了?费尽心思的给他拿来这药,她容易吗她。
宫里经过一次看似平静实则气压低沉的谈话,往来居正热闹。
看到黑风将军如此狂躁的南陵帝急忙呼喊,“聪明,明明,你可别咬人啊,你要是敢咬人我就让人把你阉了。”
此言很是奏效,黑风将军当即控制住自己满腹的烦躁,一脸委屈的把头钻进桌案底下。
此刻,沈爰高声换来小二,振振有词道:“往来居就是这么待客不谨吗,张公子吃了你们的菜口吐鲜血,你们是否要给他一个解释。”
姜乐知:“……”这不应该是自己要说的话吗?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小二见这场面与四溅的血滴心中微颤,半晌才道:“我这就去请掌柜过来,请各位稍等。”言罢就匆匆而去。
“陛下,您觉得我们是否要报官?”沈爰此话一出,几人同时一震。
陛下?
都知道陛下爱微服出宫,难道是今日碰上了?
此情此景,姜乐知只好老老实实行礼,另几人见此方如梦初醒,对着南陵帝惶然行礼。
南陵帝哈哈一笑,心里却一点都不高兴,他是出宫玩的,不是给他们解决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