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阁一带仍有白鹤飞过。
远远看去像是群山间的一点流萤。
罗布尔闲坐在小船上,难得这么自在地观察云来海中的事物。
天海之间有阵阵的流风。
于此地曾被绝灭的生机,已经通过了另一种方式焕发新生。
远处山峦的轮廓渐渐清晰,他们马上就能上岸了。
瓦伦希终究只是一个没有神之眼的人类,从璃月的海港到达孤云阁是一段绝不算短的距离,他的额角不时地流下汗来,在海天中辉映的天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瓦伦希沉默了很久,唯有那看似随意投向海中的目光,仍旧灼热。
罗布尔不止一次地问过他需不需要帮忙,并保证自己的驾船技术绝对算得上是提瓦特一流。
但他只是摇头,最后一次仍旧是颇有玩味地一笑道:“我更相信自己。”
罗布尔于是只能心安理得地无所事事。
不知过了多久,海水中忽然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它来自深海之中。
罗布尔仔细听了听,又看向一旁的瓦伦希,他还在有条不紊地划船,完全没注意到海中有什么异常。
他藏在身上那个探测魔神力量的小东西,从进入云来海后就未熄灭过光芒,此刻也没有因为深海的异动而再发生变化。
罗布尔转回头,闭上了眼睛,任冷冽的海水在他的指尖流走。
深海中的声音……
像是士兵吹起的号角,又像是一种不知名巨兽的低鸣。
他终于逐渐地想起。
那还是两千多年以前的岁月,罗布尔曾在更为广阔的云来海岸边听到过这个声音。
有一位初识的魔神朋友,听到这个声音后便急切地想要回返,他说这是他的妻子在呼唤他,于是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像他最后一次要回返云来海时一样决绝。
他妻子的力量,似乎也在衰弱了,但罗布尔能感受到比起已经杳不可闻的那位朋友,还是强大了很多,但那力量之中明明还有不甘。
“跋掣?”罗布尔默念道。他记得是这个名字。
几乎就在同时,云来海的最深处又回归了死寂,那个本就微小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看来她也认出了我……”罗布尔无言地摇了摇头。
战争应该结束了吧,即便是那曾经阴燃的战火,不是也在五百年前复燃过了吗?
但那些力量还是不肯平息,那是一个不安分的未来。
如果易地而处,罗布尔想道,我肯放下吗?
过往中失去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失去友人的音容笑貌如故,他们的承诺,他们的恳求和最终绝望的呼喊。
“不。”一个冷静但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心中响起。
如果放下了昨天,明天又能有些什么。
冰冷的海水如沸,罗布尔却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开始燃烧。
但他最终还是沉吟道:“不要再打了。”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争取,或者值得失去了。
但跋掣已经走远了,想必深海之中,有一个庞大的暗色身影,正背负着一切隐匿而去。水族会为她纷纷让路,它们的王,已经失踪太久了。
“你说什么?”瓦伦希忽然开口道。
罗布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沉思中不觉发出了声。
瓦伦希那双棕色的眼睛看了过来,但他对罗布尔说的话却意兴阑珊,只是自顾自道:“才刚要开始了。”
瓦伦希抱起双臂,须弥绿色的学者服在蔚蓝的海风中浮动,他的眼神随着体力的恢复而重新变得冷漠,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笑道:“我们就要到了。”
剩下的一段路程,交由海水来推动。
岩枪形成的巨大山峦遮住了孤云阁的风貌,小船轻轻撞向了岩枪,整个船身猛的一个晃动。
瓦伦希站在船头要一个趔趄几乎要跌倒,但他毫无狼狈之相,只是整理一下仪容便从容上岸。
“罗布尔先生,我们的冒险,要开始了。”
罗布尔点了点头,又回望了一次云来海,海神宫遗址之上的海面上平静无波,而海底正在酝酿新的风暴,但无论怎样,或许也只能算是海面上的一阵流风。
他随着学者的脚步登岸,并没有等来其他委托人的迎接。
瓦伦希注意到了他探寻的目光,笑道:“看来我们晚来了一点,不过,压轴嘛。我带你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