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飘飘摇摇,落在掌心融化后又结成了冰晶。
罗布尔已经不记得上次见到雪是什么时候,好像还是在那位魔神的时代。
雪山中那个胆小的魔神一直躲到了魔神战争的末期,要不然罗布尔也不会与他相识,但他们最终还是在劫难逃。
他并不是一个悠久的魔神,至少不会久到寒天部落的时代,秘境却将他们给联系了起来。
冻结的雪山中人迹稀少,雪山魔神的子民似乎跟他一样善于躲藏。
罗布尔在风雪中驻足,他不会感到寒冷,雪落在他的眉睫上,落在他瘦弱的少年肩膀上。
模糊的人语声传来,声音像是穿过了冰雪,几乎微不可闻。
“什么时候来了个小矮子?”
罗布尔蹙了蹙眉,碎雪从眉间滑落。
虽然他仍然是一个少年的形象,但不算是矮吧,至少在他见过的人中,比他矮小的可不在少数。
他不满地用目光梭巡着四周。
“糟糕!小矮子好像听见了。”另一个声音传来。
“不可能,我的声音压的很低了,比我们趴得都低。”先前的声音驳斥道。
“小矮子不冷吗,他是不是不太聪明?”
“他!会不会是丘丘人!”声音分明带着惊恐,竟然连另一个人也发出了低声的惊叫。
哪里会有这么英俊的丘丘人……
这种没有逻辑的脑回路,罗布尔确定了,他们就是雪山魔神的子民,在神明的庇佑之下,他们四肢发达,这样说起来,将罗布尔称为小矮子倒情有可原。
不过万事皆有代价,强大肉身的代价则是不怎么强大的头脑。
罗布尔向前走出几步,用脚划开雪堆,里面是早已熄灭的篝火。
偷看的两人又发出了几声惊叹。
犹豫了片刻,罗布尔高声道:“出来吧,我看见了,带我去见你们的大王。”
声音在空旷的山中回荡。
罗布尔还记得在雪山的领地中,那位魔神被尊称为大王。
那两人却沉默了,应该是被吓了一跳。
过了很久终于有一个声音绝望道:“你快回去禀报大王,来者不善,你们可要藏好。”
“那你还在这干什么?”
“我拖住他……这样你们还来得及把肉也藏好。”
另一个声音已经带着哭腔:“那你可就完蛋了!不行!我们得一起。”
“蠢蛋,我们一起了谁把消息带给大王?”
“我是说我们一起回去。”
“小矮子要是跟上我们怎么办,我后面又不长眼睛。”
两个人突然争论了起来,哭腔中又夹杂着愤怒。
罗布尔觉得就算自己不会出手,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也能打起来。
终于其中一个声音道:“有本事……你站起来啊。”
雪山中这才又归于宁静。
罗布尔只得继续道:“不要害怕,我是你们大王的朋友。”
话声刚落,远处的雪堆忽然一阵抖擞,两个包裹着厚厚皮毛的男子从雪堆中站起身。
他们果然身形高大,不太年轻的脸上带着不太聪明的无名之火。
“你敢说我们害怕?”他们一同愤怒道。
明明是胆小的人类,却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胆小,和他们的神明一样。
罗布尔无言地将肩头发间的雪拍落。
两个人一时血热暴露了行迹,这时似乎醒悟过来开始了后悔,面面相觑,一动不动。
两张粗糙的脸在风雪和皮毛之间看起来好像一模一样,只能从声音将他们辨别出来。
“走吧,去见你们的大王。”罗布尔重复道。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却仍旧不言不动。
他们显然还是将罗布尔视为敌人,罗布尔感到头大,这两个都是一根筋的人,如果想要威逼只能更糟,他们对待族人和神明的爱护远超过对身家性命的在乎。
罗布尔苦思要如何说动这两个家伙。
“你真是大王的朋友?”一个人却主动开了口。
“当然了,他可是给我吃过烤野猪肉的。”罗布尔随口回答。
“烤野猪肉?”两人竟然像是被勾起了馋虫。
“烤野猪肉确实是只分给好朋友。”他们沉思着。
“难道你不是人?”一人惊呼。
罗布尔点了点头,正准备宣布自己的魔神之格。
“你是那个精灵,大王说过是他的一个崇拜者!”说话的人为自己的机智欢呼。
雪山魔神在外面还有崇拜者?罗布尔记得如果不是进入雪山,他连这里还存在着一位魔神都不知道,但他不想去纠结什么,而且罗布尔猜测自己已经不用再找什么说辞。
“啊,对对对。”罗布尔附和道。
两人抚掌大笑,高声欢呼着飞扑而来,罗布尔无奈地为这种排山倒海的热情闭上眼。
他们将罗布尔围了起来,像是唱歌一般高声叫着。
如果不是雪山魔神强调过这是唱歌,罗布尔绝不会将这两个美妙的字眼跟这种聒噪刺耳的声音相联系。
在他们的包围中,罗布尔果然是一个小矮子。
两人笨拙的舞步踢出的碎雪将要埋住罗布尔的小腿时终于停了下来。
罗布尔堆出笑脸,乞求一般道:“现在,可以带我去见大王了吧。”
他们答应了一声,一人拽起罗布尔一只手,大步走了出去。
罗布尔不得不尽量保持着松弛,否则在他们粗手粗脚带来的钝痛中说不定在下一刻就会本能地动起手来还击。
雪山魔神的城堡坐立在漫天冰雪之中,他的神力将遍地可见的坚冰转化成为坚固的城墙与屋舍,虽然略显简陋,但足够子民们安居乐业。
这样做的好处还有很多,尤其是在雪山的子民决定躲藏或者迁徙之时,旧日的城市可以一瞬间就化为冰水,新的城堡又可以随时地拔地而起。
他们行走在显然经过人力修整的雪中小径,罗布尔走在中间,两个高个子将风雪挡在了外面。
走了很久,连罗布尔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时,那两人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终于在已经走完了几条交叉的小路时,他们停了下来。
“这是咋回事?”一个人问道。
“都没啦。”另一个人迟疑道。
看着他们在雪中疑惑又略带蠢钝的表情,罗布尔感到一阵亲切的好笑。
“我知道了!”一个人终于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