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内,气氛仿若寒冬腊月的冰窖,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贺县尉带着毕、殷两名捕头,如遭雷击般瘫跪在大堂中央。
他们的身子瑟瑟发抖,头深深地埋在胸前,羞愧得无地自容,根本不敢抬眼直视堂上众人那或愤怒、或审视的目光。
贺县尉贺裕之,此时声音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严,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残叶,满是悔恨与绝望:
“罪人贺裕之、毕强、殷大甲,惶恐叩见诸位大人。
下官一时猪油蒙了心,被那贪生怕死的念头冲昏了头脑。
当叛军如潮水般兵临城下,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喊杀声震天,下官只觉一阵恐惧如冰冷的蛇般爬上心头,竟鬼迷心窍地选择了投降。
这一错,犹如打开了地狱之门,让叛军如恶狼般涌入城中,犯下了这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贺裕之说到此处,不禁老泪纵横,声音愈发悲切:
“正是因为下官这懦弱的决定,县令大人他坚守气节,拒不投降,惨遭叛军残忍杀害。
还有诸位平日里与下官并肩共事的同僚们,也都在叛军的屠刀下,无辜丧命。
每每回想起他们临死前那绝望的眼神,下官便心如刀绞,悔不当初啊!
如今,下官只求张大人能重重地将我等治罪,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息全县百姓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才能稍稍减轻下官心中这沉重的罪孽。”
言罢,贺裕之仿佛要用这磕头的力度来表达自己的忏悔,用尽全身力气,“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
额头与地面猛烈撞击,发出沉闷而又震撼人心的声响,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大堂内不断回荡,那声音,仿佛是他灵魂的哀号。
毕强和殷大甲也被贺裕之的情绪感染,随着他的话语,如同捣蒜般不断磕头。
脸上写满了痛苦与懊悔,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张大人坐在堂上,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缓缓转头,目光如炬地看向身旁的杜尚清,声音低沉而严肃,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每一个字:
“杜老弟,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贺县尉他们这等令人不齿的行径?”
杜尚清闻言,神色凝重,双手抱拳,向前微微躬身,语气沉稳却又带着几分思索:
“依朝廷律法的严苛规定,他们在叛军压境之时,选择屈膝投降,背叛朝廷,这等行为本应与叛军同罪论处,罪不容诛。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杜尚清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众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便继续说道:
“就在叛军以为掌控一切,得意忘形之时,他们三人竟在关键时刻如梦初醒,内心的良知被唤醒。
他们不顾生死,毅然决然地奋起复叛逆贼。在那惨烈的战斗中,他们身先士卒,带领着城中那些心怀正义、不甘受辱的抵抗军,与叛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他们冒着叛军如雨般的箭矢,踏着同伴的鲜血,一路拼杀,最终成功夺下了至关重要的东门。”
杜尚清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慨:“这一英勇之举,意义非凡。
东门乃是叛军的重要门户,其夺回,不仅打破了叛军的部署,更像是给绝望中的全城百姓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百姓们看到了希望,士气大振。这一行动,成功解救了全城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让他们免遭叛军的进一步蹂躏。
从这一点来看,他们也算是立下了一件不可忽视的大功。”
杜尚清再次抱拳,态度诚恳地说道:“下官以为,念在他们能够及时幡然悔悟,回头是岸,且立下如此大功,对他们之前所犯的过错,不妨暂且不予追究,功过相抵。
但为了以正视听,可先暂免去他们的职位,让他们回家闭门自省,反思自己的过错。
至于他们最终的去留,兹事体大,下官以为应上报府城,听候上级的裁决。老大人,您以为然否?”
张大人听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的目光在堂下跪着的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又看了看杜尚清,心中权衡着利弊。
大堂内一片死寂,众人都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等待着张大人的决断,空气仿佛都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凝固了一般。
县衙大堂内,贺县尉贺裕之那番声泪俱下的忏悔之言,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寂静的大堂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堂下的衙役们,原本整齐站立,此刻却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有的满脸愤怒,紧握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将贺县尉等三人痛揍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有的则摇头叹息,眼神中满是失望与无奈,为曾经共事的同僚竟做出如此懦弱之举而感到痛心疾首。
百姓代表们站在一旁,群情激愤。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气得浑身发抖,用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戳着地面,大声骂道:
“你们这些懦夫!为了自己的性命,就把全县百姓的生死置之不顾,简直猪狗不如!”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附和,“对,必须严惩他们,给死去的县令大人和乡亲们一个交代!”
“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如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贺县尉等人淹没。
而那些与县令大人私交甚好的官员们,更是悲痛欲绝。
崔老百户,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愤怒地指着贺县尉说道:
“你可知道,县令大人一生清正廉洁,为了这方百姓,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而你,却在关键时刻背叛了他,背叛了我们所有人,你良心何安啊!”
说罢,忍不住掩面而泣。
坐在堂上的张定方,此刻也不禁面色铁青,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巨响,震得堂上众人皆是一凛。
他怒喝道:“身为朝廷命官,本应保境安民,你却贪生怕死,屈膝投降,致使县令大人丧命,同僚遇害,百姓遭殃,如此行径,天理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