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心里一紧，握着信封的手指节泛白，面色凝重道：“放心，娘让姜奕亲自送去。”
“不行，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能。”姜芙惊声打断。
姜奕是爹爹在外面捡来的乞丐，平日见他为人敦厚老实，又是块练武的材料便收他做了义子，同姜芙三兄妹一起长大，吃穿用度全是按着他们的样子来，结果那个畜生不知感恩，反而在最后踩着姜家人的人头搭上了楚有道。
她死后看的分明，姜家人一个不少的在城楼上悬尸三月，唯独姜奕跟在楚有道身后风光无限。
想想那时的场景，姜芙胸中恨意翻腾，拉着母亲的手微微颤抖。
姜夫人不明所以，“怎么了芙儿？姜奕功夫好，让他去岂不是最为稳妥？”
姜芙皱眉，不知该如何同母亲解释，重生这种事如何能说出去。手从母亲胳膊上放下，轻柔笑道：“娘，你又不是不知姜奕脾性，他是武功高，但他太过敦厚，您想想，小时候他独自出门哪次不被人捉弄，还不是哥哥和姐姐替他找补回来。”
“娘，您就听我的吧，不能让姜奕去，女儿不放心呐。”
姜夫人捂着怀里的信封一时犯了难，“那让谁去合适？咱们府里只剩些老弱妇孺，除了姜奕，哪还有人能担此重任？”
姜芙低头想着，将军府里的人是不少，却全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残兵、老兵。他们无家可归，爹爹便全将他们留在了府里，一来有个事做，二来不至于被饿死，他们确实不合适去送信，只是……让谁去呢？
柳眉紧蹙，抱着手踱了两步后，姜芙眼前一亮，高兴转身，“娘，咱们忘了一个人，我姐夫顾侯府的世子顾翎。”
话刚落，姜夫人忙摇头，“不行，顾世子体弱多病，久居于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帮咱们送信。芙儿，要不还是等你哥哥过些日子中秋回来，把信捎带回去吧，咱们何必再麻烦旁人。”
哥哥要回来？姜芙大惊，“哥哥怎么会突然要回来？那爹爹呢？”
上一世，他们可从未回来过呀，难道命运又出现偏差了？可惜她看不到宫外人的命数，不然也好有个准备。
姜夫人瞪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自从寿诞后，京都的媒婆都要把咱们家的门槛踏平了，我想着你哥哥也到了成婚的年龄，总不能一直在荆州跟着你爹苦耗着，索性顺着这次机会，给你哥哥寻门良缘，等他给咱家留个香火我也好安心啊。”
“你们两个都出嫁了，只留你哥哥一人未娶，京都城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笑咱们家，娘现在都没脸出门了。”
每次出去都要被问上几次，真真是气死她了。
姜芙哭笑不得：“……”难怪上次寿诞娘亲未去，原来因为这个。
“也好，让哥哥带去，我更安心。”
哥哥聪敏机智，武功高强，小小年纪便已经当上少将军，曾多次率兵御敌，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让他带去会更稳妥。
天光渐暗，母女两人依依不舍拉着手站在门前，偶尔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一股热浪。
姜夫人怜爱的为女儿撩起鬓边长发，慈爱嘱咐，“娘的芙儿长大了，有主意了，这样也好，省的被人欺负了去。娘不求你荣宠不衰，只求你能安康顺遂。芙儿，你要记住，只有人活着，万事才有希望。”
活着？姜芙看了眼指尖红痣，心口抽痛了下，她还能活多久呢。
不过她将往后的事已经写在信上，只要爹爹看了，应该能避开许多危险。
舔了舔干涸的嘴角，姜芙拉着姜夫人娇柔笑道：“知道了，娘您就放心吧，我长大了呢。”
“娘，您一定要和爹爹还有哥哥按我说的做，只有你们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安心的过奈何桥，只是不知这次她的魂魄还会不会被禁锢在那座冰冷的皇城内。应该不会了吧，她心愿若了，执念便消，哪里还有什么怨气。
姜芙嘴角上扬，继续说道：“娘，哥哥这次回来，我……我许是见不到了，您带我向哥哥说一声，芙儿很想他，愿他娶得贤妻，家里就劳烦他了。”
“对了，还有姐姐，娘您一定要规劝姐姐不要和世子离心，世子……其实心里一直有她，只是自卑自己身子弱，所以才一直冷着姐姐。”
上一世姐姐死后，她看到那个病弱但多智尽妖的男子在城下守了姐姐尸身整整三个月。三个月后，尸体被放下，他抱着姐姐的尸身哭的悲痛欲绝，最后竟背着姐姐一路杀向迎春宫，世子体弱却连楚妃的面还未见，就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还有春知，娘您这几日给春知寻个老实可靠，家底殷实的好人家，让她尽快嫁人吧。春知自小跟着我，都快被熬成老姑子了，咱们不能耽误了她。”
只要嫁了人，脱离皇室纠纷，春知才能真正的安全啊。
“娘，等哥哥回来，您同他一起去荆州吧，爹爹一个人苦守边关这么多年实在是辛苦，您也该去看看了。”
姜夫人疑惑看着女儿，这孩子怎么好好的说这些？什么都交代一遍，像是……在留遗言？
姜夫人面色大变，紧紧拉着女儿的手，红着眼低声哽咽问：“芙儿，你告诉娘，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姜芙抱了抱姜夫人，娇声笑道：“我能出什么事啊，只是出来一次不易，好不容易见了母亲便多说了几句，娘亲您别担心，女儿好着呢。”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大厅门外。
太监福全早早在院子里守着，见她们出来，才上前恭敬的问：
“娘娘，咱们可能走了？陛下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等了两个时辰呢，一张脸已经黑如浓墨，却怎么都不让他来喊。
姜芙狠下心松开手，眼眶微微泛红，淡声道：“走吧。”
快步疾走，一次也不敢回头，她怕回头了就更不想走了，八百年才见着一次，往后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到，娘亲，您一定要保重啊，芙儿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出了将军府，看到步辇上的男人，姜芙挤出一抹笑，娇声问：“陛下怎么不让人去喊臣妾？”
夜色昏暗，步辇的男人面色不明，一只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伸出，“上来。”
声音冰冷如第一次见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