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一瞬间领悟到了什么,夜挽澜的双眸发亮。
她找到……打败另一个自己的方法了。
她与兰绾夜最大的不同,不是她们的出身,也不是她们的选择,更不是她们走的路,而是——
从始至终,她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的神州子民。
五千年来,神州纵有倾颓之时,纵有沉眠之日,可天地为棋盘,有人上桌,有人下桌,惟有神州一直都在这张巨大的牌桌上。
神州人永不服输,脊梁不折。
没有鲜血,哪来的盛世神州
晏听风的指尖一颤,他蓦地抬起头,脱口:“小挽,我们——”
“是,我们,但,还有他们。”夜挽澜重新握住了他的手,“为神州祈祷,为我们所生活的家园祈祷。”
听到这句话,鹤迦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知道夜挽澜要做什么了,而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鹤迦缓缓道:“来,我们助小澜一臂之力!”
夜挽澜仍然握着锦囊,她闭上了眼。
以神魂为引,化天地为祭坛。
聚众生之信念,为混沌之薪火。
天空之上,金光灿烂耀眼,弥漫开来,将白色的苍穹染成了金色。
夜挽澜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女子法相。
这法相远比她与至高智慧战斗时的法相还要大。
头顶天,脚踏地。
日月为衬托,星辰为点缀。
真正的法天象地!
这一刻,无论是神州大陆还是北陆,无论是南令海还是环球中心,都看见了这一尊巨大无比的女子法相。
但令人惊异的是,他们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恐惧以及巨物带来的不适,反而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在看见这尊女子法相的第一眼,他们竟然想要流泪。
【那是什么你们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甚至无法看到她的面容,可她出现之后,我却全身心的信任。】
【好奇怪的感觉,我好像控制不住地哭了……】
【我也是我也是!】
众人疑惑万分,但兰绾夜却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信……信仰之力!”兰绾夜像是见了鬼一样,她失声脱口,“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并非单纯的能量,而是这天底下亿万生灵的希望、敬畏、寄托与愿景交织成的因果之力,强大万分。
这种因果之力能够跨越时间和空间,像是一股股潺潺溪水,最终汇聚成洪流,流淌在宇宙中的每一个角落里。
生灵每一声祈愿、每一份供奉、每一次祷告,都在这洪流之中激起了朵朵涟漪。
最终的最终,这洪流汇向被信仰者的神魂。
这也是那些有神明的世界里,神明要在人间设立祭坛的原因了。
有了信仰之力,才能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
神明需要信仰,因为没有了人类的信仰,神明也将被遗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只有真正的为民者,才有资格得到他们的信仰。
“不可能!”在意识到夜挽澜在汇聚全神州的信仰之力时,兰绾夜的面容扭曲了起来,“对不上!数量对不上!”
神州如今的人口总数,不过十五亿。
可如此庞大的信仰之力,绝对不是十五亿生灵能够提供的。
“难道你……”兰绾夜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神情惊骇了几分,“不止是现在的神州!”
夜挽澜没有回答,但兰绾夜猜对了。
这一刻,不仅仅是如今神州亿万人的信仰之力。
还有过去的三百年三千年,数不胜数的生命在这一刻,都在尽自己的可能,为神州祈祷,助夜挽澜一臂之力。
夜挽澜的灵台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轻飘飘的,逐渐上升,似乎将要触碰到天之最高处。
“天清地宁,万灵通明!”
“三魂为烛,七魄作灯——”
“黄庭开天阙,灵台照大千!”
“江河湖海,皆为吾力!”
“日月星辰,皆为吾兵!”
“众生所愿,皆为吾刃!”
“我身即道,我心即法!”
“此身此念此乾坤,斩尽诸天不公劫!”
信仰之力并非实体,无法被看到,甚至没有任何实质的能量波动。
但任谁在这一刻,都能够感觉到某种强大的力量以凤元城为中心扩散开来,随后席卷整个神州,笼罩住了浩大的天地。
夜挽澜身上的鲜血还在流,兰绾夜疯狂地朝着她发起攻击,却无法伤到她半分。
有无形的屏障阻挡着兰绾夜的脚步。
就像是曾经逼退过237号地球侵略军的天堑一样。
无论兰绾夜的攻击有多么的声势浩荡,依然对夜挽澜起不了任何作用。
能够随手灭掉一个世界的时间掌控者,在亿万普通人所凝聚的信仰之力面前,也弱小如蝼蚁。
“该死!”兰绾夜愤怒到了极点,她的双拳锤在了无形的屏障上,歇斯底里地像个疯子,“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此至纯至圣的信仰之力有多么难以得到,兰绾夜比谁都清楚。
因为她曾想用信仰之力助她突破时间掌控者的瓶颈,成为至高无上的时间创造者。
若能够成为时间创造者,那么她便有了能够摧毁时间管理局的可能。
她杀了时间管理局那么多人,却并没有给时间管理局造成太大的动荡。
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时间管理局一直都是她的敌人,与她之间,都隔着血海神州。
可兰绾夜最后失败了。
因为但凡这些信仰之力中,有一缕一分不是完完全全的信仰,那么不仅无法成为助力,反而是阻挡。
否则若只用信仰之力便可以成为宇宙中的最强者,那最强者岂不是成了大白菜一样随处可见的东西
完美的信仰之力条件太苛刻了,信仰者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杂念。
即便是十万分真心中,掺杂了一分假意,也无法从信仰之力中汲取力量。
于是最后,兰绾夜将237号地球中对她没有用的人也屠戮了一空。
帮不到她,那么有什么资格活着
从那时开始,兰绾夜便不再相信真有人能够得到完美的信仰之力。
可这一刻,夜挽澜做到了。
兰绾夜简直是难以想象,浩浩神州,往前往后数五千年,这些人能够为夜挽澜提供如此完美的信仰之力。
“不……不!”兰绾夜疯狂地嘶吼,“我不允许!不允许!夜挽澜你不配!不配!”
此时,她那张和夜挽澜一样的脸彻底扭曲了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楼苏雪也震惊万分:“信仰之力……”
她在时间管理局任职数千年,作为肃清执行部部长,她手上有着无数个世界的资料。
听闻9号地球和22号地球之所以能够不被控制,也是因为完美信仰之力的存在。
但楼苏雪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愿景化为足够浩荡的洪流,便足以冲破一切!
“嘭!”
一声爆响。
夜挽澜的手掌中有一朵金色莲花绽放开来,随后化为金光落入她的体内。
楼苏雪神情一震,脱口而出:“时间掌控者!”
多少时间畅游者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的境界,夜挽澜在这短短几秒内就达到了!
这就是完美的信仰之力所带来的力量!
夜挽澜睁开双眼,蓦地抬头,扬眉一笑:“多谢诸位!”
众生万灵信仰之力托举,让她终于踏入了时间掌控者的境界。
现在,她有能力与兰绾夜一战了。
夜挽澜只是一挥手,晏听风身上的伤势便全部复原。
她再一挥手,鹤迦等人也被从禁锢中释放了出来。
“锵!”
夜挽澜右手握剑,左手执枪,目光落在了面容狰狞的兰绾夜身上。
她淡淡地说:“我一向很注重表情管理,而你,真的很丑。”
“夜挽澜!”兰绾夜大吼,“你凭什么能够得到完美的信仰之力凭什么!”
“凭什么”夜挽澜慢慢抬眼,“凭我,不是你。”
“轰!”
一枪刺出!
这一枪看似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却蕴含了极强的时间法则。
兰绾夜狼狈避开,却无法再那么轻松了。
“难为你这么嚣张,时间掌控者的力量的确很强。”夜挽澜淡淡地说,“不是要杀我么来,杀了我。”
“夜挽澜,你别得意!”兰绾夜被激怒了,她双拳握紧,咆哮着出声,“我成为时间掌控者已经很久了,而你不过是才刚刚突破,你拿什么和我斗!”
夜挽澜微微一笑:“你若真的这么想,那么就不会这么激动了,再来!”
“轰!”
剑与枪同时落下,光芒爆射,耀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兰绾夜避开了长枪,却没能躲过那把剑。
剑尖刺入了她的右肩头,又猛地将她挑起。
“啊——!”兰绾夜发出了一声惨叫。
她早已不是凡胎肉体,冷兵器本应伤不到她才是。
可夜挽澜不仅和她是同等境界,也是同根同源,伤害反而会成倍地增长。
在看到夜挽澜能够得到完美的信仰之力时,兰绾夜便已经陷入了狂怒和难以置信的状态中,精神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现在夜挽澜越战越强,兰绾夜被步步逼退。
面对夜挽澜密如雨点的强势攻击,兰绾夜竟然连丝毫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她的身上全是伤口,鲜血汩汩而出。
只是片刻的功夫而已,局势彻底颠倒。
“嘭!”
兰绾夜从空中跌落,双手撑在地上,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嗬嗬嗬……”她的呼吸也已经成了喘息,出气多,进气少。
鲜血从面庞滑落,滴在地上,很快汇聚成了一个血坑。
直到现在,兰绾夜还是不能相信,她输给了夜挽澜。
输给了一个她可以轻易玩弄命运的人。
夜挽澜飞掠而下,站在了兰绾夜的面前,长枪横在她的脖颈上:“你输了。”
“我输了”兰绾夜大口呼吸了一下,色厉内荏,“不!我没有输!我还能——”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撕扯身体的力量再一次出现了。
“不!”兰绾夜的神情终于彻底变了,她嘶叫出声,“本源之力!我的本源之力!”
她的本源之力正在从她的身体中被抽离出去,随后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夜挽澜的体内。
几秒钟的时间,便完美的和夜挽澜融为了一体。
同源的力量,根本不需要任何炼化,效果远超于一加一大于二。
这也是兰绾夜一直想要杀掉夜挽澜的原因了。
“轰隆!”
也是在兰绾夜的所有本源之力被夜挽澜吞噬的那一刻,青天白日一声雷鸣。
天空竟然被赤金色所覆盖,霞光漫道,红云变天。
“成就唯一本源……”楼苏雪喃喃,“时间……创造者。”
新的时间创造者……诞生了!
兰绾夜目光颤抖,面容枯槁:“不……不,这一切,都该是我的才对!”
成为时间创造者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夜挽澜!
心口处有冰凉传来,兰绾夜蓦地回神,对上夜挽澜冷寒的视线。
“夜挽澜,呵呵呵……杀了我,你的王兄,你的至交……也都会消失。”兰绾夜断断续续地笑,“来,那就杀了我!”
她用她的力量将鹤迦等人唤回神州,也是因为他们本就执念极深,难以消除。
如果执念消了,她也无法带他们回来。
但这样的方法,也只能用一次。
杀了她,相当于也杀了鹤迦等人。
兰绾夜七窍流血,却笑得疯狂:“夜挽澜,你有弱点,我倒是要看看,你会怎么选!”
夜挽澜握着长枪的手一顿。
救苍生还是救一人,这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个等式。
天下何其之大,生灵数以亿计。
但他们的选择,从始至终都一样。
他们本就是为了守护天下万灵而生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小澜。”鹤迦握住她的手臂,他开口,“杀了她。”
夜挽澜惊醒:“王兄……”
又有声音传来,是谢临渊,说的也是同样的话:“小师妹,杀了她。”
夜挽澜猛地回头。
不知何时,所有人都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们看着她,眼中并没有任何悲伤,只有欣慰和喜悦。
霍惊羽笑:“殿下,杀了她。”
林梵音也说:“阿澜,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