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客者
“你收拾完后倒是挺好看的，没有落了我们意芬楼的门面。”方瑶稍微看了眼林火，漆黑的发，漆黑的眸，而且衣服还挺有考究的……
林火笑而不语。
“停，退后，我问你几个问题。”方瑶眉头微微蹙起，“你这身衣服哪来的？”
“我自己织的。”林火没有隐瞒，只见他伸出手，燃起他的火焰……
与其说是火焰，不如说更像一团液体。
无规则的，而且还有些柔软。
方瑶伸手碰了碰，确实是软的，不过有着属于火焰的温热。
“啊？”方瑶有些傻眼了，自小在皇室成长，也算见过很多事情，可这种火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林火轻轻一捏，冥火凝聚成一根细针，再一扯，便牵出漆黑的丝线。
“什么？”方瑶眨了眨眼，她抓乱自己的头发，“你……你都做了些什么？”
林火不言，只是将自己的火焰随意拟态着，无论是兵器还是家具，随心所欲，随意化形。
“你怎么做到的？”
“挺简单的。”林火收起冥火，“火，乃心之形，你怀着怎样的心情和意志，便能燃起怎样的焰。”林火转过身去，“炽热的心脏跳动不停，所以最开始，也可能一直到最后，火焰都尊崇着心的原相。
但当你的『心』能决定你的形的时候，你的火焰就会蜕变，而不拘泥于火这种形。”
“……”方瑶有些听呆了，这种理论仿佛要把世界颠覆一样，荒诞不经，却似乎有几分道理。
“当然这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而且你们的火焰估计也不适合化形。”林火摸着下巴，“要不你试试？”
“……”方瑶悟性算是不错了，她听懂了林火话里的意思，主动让自己的心去影响自己火焰的形……
根本做不到！
方瑶微微叹了口气，这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
“你今早施展的那个领域是什么？”
“我的领域而已。”
“虽然理论来说你可以有领域，但我明显感觉到我们的空间发生了扭曲。”
“嗯……我想想，当时确实有些突然，我猜一下，有可能是幻域吧？”
“嗯？”方瑶当然是知道幻域的概念，她有理由怀疑林火不知道幻域的概念。
“改变地形，应该算是幻域吧？”
“不对，如果是幻域的话周围的地形不可能是瞬间出现的。”
“那我不知道了，可能我的领域比较特殊。”
“你再开一次，反正没什么损失。”
“嗯……行。”林火站在原地，他慢慢把手放在心口，然后轻轻一扭。
然后……无事发生，空气里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
因为现在是深夜，酒楼没什么客人。
“你在做什么？”
林火只是手心朝下，他慢慢抬起他的手，黄褐色的黄沙便从他手中滑落……
“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方瑶只是有些奇怪，她没去细想，毕竟她水平不够，不知晓幻域的真正内涵。
“算了。”方瑶轻吐一口气，至少目前来说，林火的表现都还算可以，那如此便好，“早点睡啊，再见。”
“告辞。”
……
“咚咚咚。”方瑶瞧了瞧林火的房门。
里面无人应答。
方瑶摇了摇头，无奈推门而入。
林火坐在窗外，屋外的风卷起他的长发，蹙动他修长的睫毛。
床上用品摆得一干二净，就像是没有使用过一样。
不，就是没有用过。
“你不需要睡觉吗？”
“需要。”林火慢慢转身，他的眼神相当平静，没有疲惫，也没有困倦，不仅如此，没有任何情绪。
眼中的所有神采都被收敛起来，就像修行得道，垂垂暮已的长生仙人，对世间无所求……
“那你这是……”
“不困。”林火简单伸了个懒腰，“我这一身还算得体吧？”
“还行，去吧，揽客去。”
“早上也有客人？”
“去就是了。”
林火漫步来到楼下，已经能嗅到柴火的气息了。
天空微微蒙亮，翻鱼肚白，行人稀少，但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不浅的热意。
林火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静静地站在了意芬楼的门旁，像一尊石像。
他的腰杆挺得很直，站在那里逐渐有种与环境脱节的感觉。
方瑶就出门看了一眼，顿时有些被惊到了。
这样一个人不可能默默无闻才对，可她完全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
方瑶于是回到前台，默默拿出笔墨，家书一封，寄回家里，主要就问一个问题，可曾在火洲听闻过林火这一号人。
一只飞鸽落在方瑶指尖，她将信封卷起缠好，绑在鸽子的腿上。
看着鸽子飞远，方瑶伸了个懒腰，她提了提精神，随意地算些账。
“咚咚咚——”
街上突然响起了钟声，随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杂声，一队吆喝着的队伍在街上行着。
“呜——呜呜呜呜呜——”接着是一阵悠长的号角声，这群身穿缟素的队伍便走了过来。
林火巍然不动，他只是看着，眼里却读出了这一行人的行为举止。
祭奠。
这里死过很出名的人吗？
没有。
那林火有些茫然，直到方瑶循声走了出来。
“他们在祭奠谁？”
“他们啊，不合规的队伍罢了，东方女帝特意嘱咐不要把事情闹大，结果他们就是不听，我也懒得管。”方瑶没好气地说着，“因为过几天是女帝皇卫的祭日，那时女帝会亲自到宜黎哀悼。”
“嗯……”
“且——听——
三年之前，宜黎有一场传世之战。
皇卫邪魄，与那妖魔焚离。
黑白双煞焰，与那冥世不灭炎。
当年宜黎，难民遍野，杂草丛生。
那刹世的焚离，驾驭着一头紫金巨龙，从天而降。
那巨龙身上鳞片流光溢彩，有龙王之相。
一口龙息，便能灼烧荒城千里。
皇卫邪魄，白炎无双，一人在前，护住身后万万人。
妖魔焚离，背生六翼，浑身散发着浊世的黑气，是地狱修罗，为祸人间。
邪魄以锋芒相对，右手的绛紫焰势出如龙仅仅只是一击，便洞穿了那焚离的胸口……”
说书人语气一振，双目瞪圆，手上也一同摆起架势，身边的童子也猛的一拉二胡，激烈的二胡声将故事推到高潮。
“
君不见，邪魔荡世恢宏杀心，
白衣卫一人当关，
千里气不散。
君不见，紫龙腾空欲铩云，
白炎睥睨九重天，
正气崇人间。
”
“好！”
人群中的捧眼瞬间拍手叫好，一下子就打出了赏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收起凳子，微微向四周的人群鞠躬。
而听完书后呢，自然是想聊些什么，而聊些什么呢，自然想喝点东西。
于是人流涌入意芬楼，点上早茶，你一言我一语。
虽说三年过去了，这故事也不怎么新鲜了，但大部分人都只是道听途说，只知道故事的大概，并不知道故事的全貌。
说书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倒是颇有一番风味。
“你怎么看？”方瑶漫步走到林火身旁，但看到林火依旧沉寂的双眼，她就觉得问不出什么来了。
“作为观众来说，这故事不错。”林火轻轻笑了笑。
“哈哈，你不会信了吧？”
“是真的。”林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是真的啊……那个焚离真的和邪魄同归于尽了？”
“那你以为真相是什么？”
方瑶瞬间哑口无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不相信这故事是真的，可能是邪魄在她眼中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吧……
林火伸手一勾，从柜台上捻来几叶茶，冥火凝聚成一个杯子，用幻域幻化出水，再用阵法加热……
这一段操作把方瑶震惊了。
“你是锻神师？”
“嗯。”林火轻轻点头，他小酌一口杯中的茶，“茶叶不错，作为酒楼能拿出这种茶，显然有些奢侈。”
“还是赚钱的，毕竟我家里有渠道。”方瑶也想从柜台里捞一杯茶，却被林火拦住了。
林火再幻化一个杯子，浮在空中，拿出几片淡蓝色的茶叶……
一股清新、带着丝丝海水的味道扑入方瑶的鼻腔。
林火以最快速度烧好，过滤了一杯，递给方瑶。
方瑶接过浮空的杯子，轻轻吹了两口，再小小抿了一口。
她感觉有一股清流洗涤过自己的身体。不过她已经是道法了，身体里已经没有什么杂质，但这股清流还是让她心旷神怡。
“开个价吧，有多少我要多少。”
“不卖，我自己也不多，不过送你一点还是可以的。”林火幻化出一个漆黑的小盒子，递给方瑶，“你是个好人。”
“呃……”方瑶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盒子，要不是太好喝了，她才不会要别人的东西的。
林火别过头，他的眸光突然变得有些温柔，这让方瑶看得有些傻了……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不过只有一点片段，在这个片段里，我看到了两个女孩子……”林火呢喃着，他轻轻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却没抓住，“如今我只是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