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曹启缓缓南行，却是来到了天渊池边，而后，在曹启的吩咐下，一艘楼船驶来停到了二人的面前。
“姑丈，你我便在这楼船之上叙谈一番可好？”
“臣，谨遵陛下旨意。”
刘章此刻完全就是一位受召入宫的老臣模样，倒是有那么几分昔年其岳丈蔡邕初侍汉灵帝时的光景。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楼船顶层，而此刻，刘章也不禁有些惊叹于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对于享受二字的理解。
炎炎夏日之中，本该让人觉得酷热难耐，可当踏入这华林园之后，刘章便感觉凉爽了几分，之前还以为是错觉，但当在这楼船上坐定之后，才突然发现，这古建筑一道，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一如后世民间的一些老辈人极为重视的“风水学”，如今看来，那本身就是通过对建筑位置的选择来构成一处便于空气流通的格局，从而达到使人生活在其中更加舒适的学问！
感受着徐徐而来的凉风，刘章忍不住感叹道。
“真不愧是皇家园林，两相比较之下，老夫这才明白，许昌那个小院比起来，还真是徒有其表啊……”
是的，刘章初至曹操帐下，曾仿造后世的曹雪芹故居设计了在许昌的宅子，因其看上去华美异常，也曾一度极受一些公侯贵戚追捧，甚至当时还让刘章一度想要弄个专业建筑队拿着自己的设计图去聚敛一些钱财来着，只不过嘛……
热度也就开始的时候持续了那么一段时间，后来除了刘章搞出来的一些新式建筑材料之外，也就只剩下一个火炕还被持续采用了。
这样的情况还一度让刘章有些摸不清头脑，可现在看来，无非就是刘章设计出来的东西太过虚有其表罢了，看着漂亮有什么用？宅院本质上是用来住的，缺少了舒适度的加持怎么可能长时间维持市场需求？
至于后世的情况？
只能说，懂得都懂吧，或者……佛来曰一下也行……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多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刘章的自言自语倒是让曹启愣了愣神，随后看向正探头看向窗外的刘章开口道。
“姑丈若是喜欢……这华林园随时都可以让与姑丈……”
刘章闻声恍惚了一下，随后扭头看向曹启，沉声道。
“陛下说笑了，且不提臣只是有感于自身所学并未触及精髓而已，更何况这华林园乃是皇家园林，臣又岂敢觊觎之？”
其实刘章这话对也不对，事实上他在许昌那边还是有一套原版的皇家园林可以遛弯的，毕竟那么大一座汉宫被他改成了学宫不是？
当然这事儿曹启也算是心知肚明，只不过在他看来，区区一座园林而已，哪怕是这座魏宫，若是眼前之人想要，他都可以双手奉上，当然前提是对方可以真正辅佐自己坐稳这天子大位！
皇宫这种死物嘛……换个地方重建一座不就行了。
在他眼里，刘章的存在可是比一座宫殿价值高多了！
而这样的曹启，倒是让刘章有了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不过……
刘章笑着摇了摇头，道。
“陛下还是不要再说这等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了，适才陛下曾言，有些问题想要问老臣，却不知？”
曹启闻言，颔首道。
“此非戏言，侄儿的确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姑丈，不如姑丈先行入座，听小侄慢慢道来如何？”
“臣……谢过陛下赐座。”
刘章也不矫情，冲着曹启拱了拱手之后，便径自坐到了下首位上，随后又抬手道。
“陛下请！”
……
呼！
曹启落座之后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才看向刘章道。
“姑丈有所不知，侄儿自坐上了这天子之位，无一日不在期盼着姑丈的到来，若是再晚上一些时候，侄儿当真是不知这天下究竟是姓曹还是姓孙了……”
刘章闻言眉头一挑，看向曹启道。
“陛下何出此言，难不成这孙氏还欲效仿那前朝的董仲颖不成？”
曹启在这一刻，很是认真的看着刘章点了点头，道。
“此事……未尝不会发生。”
说着，曹启沉思了一阵，才继续道。
“最近五年之间，母亲以孤的名义，大肆提拔孙氏旧部，尤其是在这京畿防务的职位上，许多要紧之处的副职，皆为母亲所选之人，且就在姑丈入城不久之后，南北二营便换了主帅，兼之前阵子大将军毋丘俭被暂调之后，如今的洛阳城，若无母亲的命令，便是孤，也无法调动一兵一卒！”
然而刘章听到这些之后，却是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
“陛下多虑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那孙氏旧部难道就不是我大魏的官员了不成？说起来，自先帝之时起，便曾提拔了一批陛下口中的江东旧部，而那鲁子敬，更是我大魏开拓辽东的首功之臣，更何况……”
刘章看了看曹启。
“更何况虎毒尚不食子，太后虽是面冷了些，却依然改变不了其是陛下的生母，而陛下同样是太后唯一的至亲血脉。”
“不！母后对孤唯有恨意！”
曹启在这一刻，面容扭曲，如同野兽低吼一般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直看得刘章一阵失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曹启才继续道。
“孤之前之言有些不太准确，应该说，母后的恨意……针对着的，是父皇，也是这座魏宫，而孤，不过是父皇驾崩之后，母亲恨意的继承者罢了！”
说着，曹启看着刘章很是认真的说道。
“姑丈知道么？自孤记事以来，除非父亲来到母亲的寝宫，母亲从未抱过孤，哪怕一次，甚至……在父亲不在身边之时，母亲看孤的目光，都经常散发着寒意……”
听到曹启这样的话，刘章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
皇室的亲情关系都是这么紧张的吗？
还是说……
刘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孙氏母子的关系如何，刘章其实之前是没有太过注意的，毕竟曹冲在世的时候师徒二人的联系一直都没有中断过，这就导致了曹冲比较属意的继承人是静姝所出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了，这也不排除比起江东旧部来说，曹冲看重暗卫更多一些。
至于承继大统之人是否是子嗣之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实际上在帝王的眼中，其实并不算太过重要。
毕竟从教育资源的角度上来说，只要不是心术不正或是太过于顽劣不堪的子嗣，综合能力上稍微差那么一点，其实是无伤大雅的。
反倒是能否平衡好朝堂上的势力，才是继承人最需要具备的素质。
很显然，单以背后的势力来论的话，曹承身后庞大的暗卫体系甚至是刘章本人，显然是要远胜曹启的。
毕竟两大势力之中，一个是处于上升势头的，而另一个则更像是正在西沉的落日。
而为何孙太后能够在曹冲驾崩之时火中取栗，而暗卫又没有爆发出什么问题，只能说，是被刘章强行压了下去。
至于刘章这样做的理由嘛……
自然不是什么以大局为重之类的，而是曹冲的突然逝世，打乱了刘章原本的规划，于是乎，刘章原本后续的计划，也就随之彻底改变了……
不过在那之前……
刘章抬头看向曹启，笑道。
“你这个故事……说实话，挺烂的……或者真如你所言的话，那么你曹启，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而若是真将我等三代人建设起来的大魏交到汝这等人的手上，老夫就算是到了下面，怕也会被那些老友嘲笑！”
刘章此言一出，原本满面笑容的曹启，脸色骤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