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川本是打定了注意要置身事外，但是现在却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怎么帮？”
陈雨轩着看了一眼四周，表情有些犹豫。沈小川自动读懂了陈雨轩的意思。
这里人太多，不好施展。
沈小川叹了口气，起身找到阿福，从自己怀里掏出万全那日扔给她的玉佩：“我出去一趟，你不要和掌柜的说。”
“不是，姑奶奶，我哪敢骗掌柜的啊？”阿福像是接到了什么烫手山芋，猛地一下子把沈小川的手给甩开。
“你怎么这么怕他呀？”沈小川拿肩膀撞了撞他，“我一会就回来，你就帮我掩盖一下不行吗？”
怎么这么怕他？
阿福简直想把沈小川的脑子挖开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稀奇八怪的东西。怎么会以为万全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万全……要是生气起来……阿福打了个寒颤……
不过沈小川好像是真没见过万全生气的样子。
阿福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死活不松开：“你别惹事啊！”
沈小川见好话不成，只好趁阿福不注意，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腿。阿福条件性地往后躲，沈小川借着这个机会，挣脱开阿福的束缚，不顾身后阿福的大声叫喊，拉着陈雨轩朝街上跑去。陈雨轩见到沈小川扑过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被沈小川拉着在大街上跑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沈姑娘——你别跑了！”
沈小川朝身后望了望，看见没人追上来才歇了一口气，停了下来。她极其自然地松开拽着陈雨轩的手腕，抚着自己的胸口吐气。陈雨轩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颇为不自然地在自己身侧蹭了蹭，不解地问：“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沈小川看见了陈雨轩的小动作，翻了个白眼，答非所问：“不是……我手又不脏，你蹭什么呀？”
陈雨轩面色尴尬，没有说话。
又是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思想遗害万年……
沈小川有点庆幸自己是穿到一本书里，要是真到了万恶的旧社会，气也得先把自己给气死。
沈小川不想废话，说：“那我们……开始？”
陈雨轩把沈小川引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拿出了那张符纸。不知道陈雨轩用了什么办法，那张符纸就静静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难以用科学解释的原理！！！
陈雨轩的声音响起：“闭上眼，把手给我。”沈小川刚想吐槽“你这会倒是不管男女有别的事情了哈”，手就无意识地伸出去和陈雨轩掌心相抵。
“在脑子里想……魏师兄的样子。”
沈小川依言在脑子里回想魏岚的模样。其实不用刻意描摹，魏岚的样子就在她的脑海中自然成型。黑色没有眼白的眼睛，干裂猩红的嘴，还有那沾满鲜血的白衣……这是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第一个恶魔。
沈小川感觉有一股热流顺着陈雨轩的掌心往自己体内冲去。那种胸口被填满的痛感再一次袭来。沈小川无法理解自己体内的变化，在震惊加疼痛之下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她感到自己的眼睛在充血，但是却比往日看得更加清晰。沈小川张了张嘴，发现自己面前的陈雨轩脸色也不好看。
陈雨轩此时心里的惊讶丝毫不比沈小川小。他感觉有一股外力往外拉扯着自己的内力，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吸干一样。不过比起对自己体内状况的担忧，他更担心沈小川的状况。
驱动一次符咒……就要用力至此吗？
陈雨轩担心沈小川受到冲击，索性也就不再用力阻止自己体内内力的外泄。他突然紧扣住沈小川的手，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放送了出去。如果符咒需要用使用者的内力，那么就把自己体内的内力吸干好了……陈雨轩下定了决心，眼中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定。他的体内逐渐传来烧灼感，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再……坚持……一会……
沈小川这时简直想大骂出声——
你自己要找死不要拉上我啊！！！
沈小川很想中止这个好像是“献祭”一样的过程，但是它根本不受她的控制。陈雨轩的手劲特别大，沈小川根本就甩不开。她只能强压下胸口的膨胀之感，像等死一样接受着这个过程。就在沈小川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悬在半空中的符咒一下子绽放出一道绚丽的金色光芒。
“啊——”沈小川叫出声来。
陈雨轩和沈小川之间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推开，手掌分离。沈小川往后倒退几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陈雨轩到底是剑宗中人，脚下一用力，止住了自己后退的趋势。紧接着他听见沈小川的呼叫，急忙上前去看。等到他半跪在沈小川身边查看她的情况时，沈小川却突然从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陈雨轩一下子慌了神。
他明明已经把自己的内力全数输出，为什么沈小川还会受到这种程度的冲击？
沈小川吐出的鲜血基本全溅在了陈雨轩的胸口。血色的痕迹留在白色的衣服上，像是雪地里飘零的红梅花瓣。沈小川的眼被这血红的颜色刺得眼睛发疼，眼睛里好像只剩下了漫山遍野的红色。
耳畔隐约传来杀伐之声。
是幻听吗？
沈小川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她的指甲紧紧刺进自己的肉里，可是她恍然未觉。沈小川在陈雨轩的支持下直起身子，看了看陈雨轩胸口的血迹，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苍白的面孔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陈雨轩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幻觉。
沈小川的脸蛋勉勉强强算得上清秀，脸色一旦过于苍白，就像是一个纸人一样，好像一用力就可以折断。她的嘴唇勾起，眼睛微微眯缝着，额前有几缕碎发垂下来。陈雨轩不知道沈小川笑容的意思。
沈小川伸出手，在陈雨轩的搀扶下站起来。陈雨轩眼睛里闪过几丝茫然无措的情绪。沈小川白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后悔了？”
陈雨轩说不上话来。
沈小川的视线被还在悬浮在空中的符咒吸引。她伸出手，符咒就自动飘入了她的手里。陈雨轩无言地看着沈小川的侧颜。沈小川的视线牢牢拴在符咒上，好像在探求着什么一样。
“成功……了？”沈小川开口问道。
陈雨轩愣了一下，才回答：“嗯，成功了。”
沈小川最后抚摸了一下符咒，把它递还给陈雨轩。陈雨轩接过符咒，就像接过了一个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紧紧贴在胸口。沈小川深呼吸了几次，直到自己体内的异样消失，才轻轻挣脱开陈雨轩的搀扶。
沈小川转过头来直视着陈雨轩：“你知道我庆幸什么吗？”
陈雨轩的注意力从符咒转移到沈小川的脸上。
沈小川先是安慰他：“不必为我焦心，我没怨你。”
死了之后也知不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怨你，没死的话也怨不起来你……
沈小川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我是在庆幸……我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
因为黑色的衣服溅上血……是看不出来的。
陈雨轩不懂沈小川话里的意思，沈小川也没有要给陈雨轩解释的打算。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和沈小川无关，她就原地告辞，十分诚挚地开口：“我希望以后我们两个不用再见面了。”
陈雨轩真心感到抱歉：“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与其说对不起，倒不如和我保证此生不见……
沈小川独自一人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脚步十分沉重。路上有人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沈小川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没觉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
那他们就是……大概是看自己的状态……太差？
沈小川不知道自己这样走在街上的模样和一个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没有什么差别。她无意理会他人的目光，心里纠结得就像一团乱麻一样。
但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沈小川知道自己体内有一颗定时炸弹，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这颗炸弹的引线究竟是什么。以后的每一天，她遇见的每一个东西……都可能点燃这颗炸弹。
这已经不是她逃避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如果不能找到安抚她体内这些内力的办法，那么她将会永无宁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是不是真得只有去剑宗这么一条出路了吗？
不知不觉间，沈小川回到客栈。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低着头迈步上去，没有发觉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沈小川想得正入神，却突然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啊——”
沈小川呆住了。
万全黑着一张脸，神色难测。
沈小川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指着呵呵干笑了两声：“今天这天真得很不错啊！”
万全问：“你去哪里了？”
沈小川的心里咯噔一声，是知道自己注定是逃不过去了，还没来得及将事实和盘托出，万全皱紧了眉头。
“你身上怎么有一股血腥味？”
我靠——鼻子这么灵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