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戾血腥的心电如同几条饥饿的白鲨,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来回游曳。
大理石地面上随处涂抹着血污,这群逃兵可谓大开杀戒,手下几乎没有活口。
郑元福厌恶地用袖子捂住口鼻,被虎视眈眈的逃兵们簇拥着迈入森冷的金库,他脸色难看地在复杂的五笔键盘上来回拨动了半天,但最终显示密码错误,大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可除了遍地的尸体,再无人来护卫。
“怎么回事?”
魏平书冷冷问。
“密码比较复杂,我脑子有点乱,可能是摁错了,我……”
郑元福还要说些什么,面容稚嫩的魏平书掏出了腰间的战术匕首,对郑元福的左手随意一划,郑元福只觉小指一阵凉意,紧跟着就是剧烈的痛疼。
一截戴着祖母绿宝石的小拇指落在地砖上,洒出几点猩红。
豆大的冷汗在郑元福脸上涔涔而落,但他出奇地没有惨叫,只是怨毒地盯着魏平书。
“就算没有你,我们破解金库无非是多花一点时间。如果你证明不了自己的价值,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魏平书抽出郑元福西装口袋里的手帕,弯腰把他的小拇指捡了起来,擦拭干净以后,一板一眼地包住;一边把断指塞进郑元福的口袋里,一边在他耳边轻语:“现在脑子清醒一点了么?”
长发男子用滚烫的枪口顶住郑元福的后背:“再试一次。”
郑元福咬紧牙关,颤抖地输入密码,随着一连串齿轮声,金库的重型机械门缓缓打开,他这才捂住伤口,低声呻吟起来。
魏平书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其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作。
偌大的金库空间,映入眼帘的并非堆砌的金砖和纸钞,而是依次排开,四只趴在玻璃柜子里的血色蟾蜍,每一只都有一米来高,浑身剔透,那光泽和宇宙优一般无二。
在宇宙优技术问世的那些年,因为人体可以储存大量的宇宙优,且私密性极佳,一度有人喊出了不再需要实体金库的口号,但很快人们发现,把大量的宇宙优,尤其是公共款项存放在私人身上并不保险,即便对方是享誉世界的大心电者乃至皇帝也不行。
因为一旦负荷大量宇宙优的人死亡,损失实在是太大了,交接也是件麻烦事,况且宇宙优占据的心电量虽然极小,但几十万,上百万的宇宙优放在一个人身上,还是要占据相当数字的心电的,普通人的个位数心电难以承受。除开少部分守财奴,大部分高级天官也不愿意如此浪费自己的心电。
于是,天官们就在一次旅行中找到了宇宙优的绝佳载体。
德普林斯蟾蜍,直译为蟾蜍王子,海棠偶尔也翻译成宝箱蟾,一种通体透明,外表类似蟾蜍的宇宙生物,性情温顺,驯化后几乎不具备攻击性,但拥有不菲的心电,彩虹节上曾经展出过一只心电达到二十八点的无垢蟾蜍,创下了世界记录。
野生的德普林斯蟾蜍喜爱吞噬各类珍奇的宇宙元素,并且会在皮肤上呈现出元素的特有颜色,一旦有人用心电刺激,或者把它直接杀死,它吞噬的宇宙元素就会凝结成块,从嘴巴里吐出,包括优石。
一只宝箱蟾平均可以消化五千枚左右的宇宙优币,换句话说,这家金库中,大概拥有两万枚宇宙优的储备金。
望向眼前诱人的血光,魏平书忽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占林在这儿,也许会不安分吧。难怪头儿把他一个人支开,他和贺正认识头儿的时间最久,资历最老,贺正死在了江宁以后,更没人压得住他了……”
贪财,好色,残忍,不守规矩,如果不是因缘际会,魏平书这辈子不会与高占林这种人为伍,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高占林作战足够凶猛,贺正死了以后,除了高六浑,这支队伍里单打独斗没人是他的对手。
现在这只队伍离不开他,即便他是个人渣。
一念至此,魏平书心上不知为何蒙上了一层阴影,高六浑亢奋的谈笑姿态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
我没奢望过什么好前程,我只是……想活下去。
很快,他把这些杂念摒弃在脑后,抬手用枪托打碎玻璃柜,抓起一只血蟾的舌头,指间血光涌动,不多时,眼前的宝箱蟾身上的血色越来越淡,很快就恢复了几乎透明的颜色,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剩下三只魏平书也如法炮制,不多时,两万多枚宇宙优就统统被他纳入了自身心电。
没耽搁什么功夫,他利索地走出金库,面对四个眼巴巴望向自己的伙伴,点头道:“到手了,走!”
“他怎么办?”
长发男子用枪口指了指郑元福。
“一块带走,挡挡枪子儿也是好的。”
众人来到大门前,昏暗的街头空无一人,长发男子刚要上车,突然一个纵跃,就地一滚,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颗榴弹,把停靠在大门前的两台吉普车炸成了碎片,浓烈的火光冲天而起,淡淡的红色荧光笼罩了街区,魏平书眼前的信号玻璃开始闪烁一串竖起的正三角形,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震颤起来。
“是标记弹!”
一名逃兵抹了一把脸上的荧光粉末,惊咦一声:“他们机上不是只剩下三个正兵了么?居然来得这么快?难道是那个女心焊家赶过来了?”
“是战术无畏,两台。”只是远远听到引擎和履带摩擦的声音,长发男子就做出了判断:“他们可能放弃了佛口关。”
“怪我,我没能发现那个小娘们。”
“看来,那个姓钱的倒霉蛋没骗我们,妈的,一台天兵伍式上居然配备了三台战术无畏。他们是在护送海棠王族么?”
“街头一台,街尾一台,我们被包围了。”
几人的交流快而不乱。
“对方只有两个人,平书,我和老徐留下断后,你带着钱先走?”
长发男子提议道。
“走不了的。”
魏平书的两根眉毛纠缠在一起,语气中带上几分阴郁的冷意:“打爆他们。”
……
战术无畏自带的扫描阵列把整个街区切割成绿色的网格,散发浓烈杀气的人形,残存心电波动的武器装备纤毫毕露,在朱邵面前毫无保留,因为全是大众货色,朱邵甚至能清晰地说出这些敌人装备的武器款式和参数。
他抿着嘴默念:“一,二……五个人,心电数值的确很高,但装备太差了。化隆造的盗版黑蛟胄,加兰德新款爆弹枪,逆焰震荡剑……嗯,还有个全身义体改造?哼,根本是万国牌。”
尽管在心电上小有劣势,又是以少打多,但朱邵仍旧信心十足,现在已经是十九世纪了,兵事代差是最难以弥补的差距,这些人身上的装备造价,满打满算最多七八十优宇宙优,单是一台白板的战术无畏也超过这个数字了,算上武器弹药,各类辅助仪器和即时注射药物,朱邵身上这台战术无畏的造价超过了四百宇宙优。别说几个白板的II级天官,就算对上一些中小吨位的乌贼造,这台战术无畏也完全可以应对。
他并没有直接发起猛攻,反而用无畏机的人工射电发送了一段音声过去。
“你们把那个独眼女人怎么样了?”
起初逃兵们以为他是顾及郑元福,直到收到这段人工射电才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魏平书选择了回应,他白皙稚嫩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杀掉了。”
朱邵有些口干舌燥,他和费舍尔之间其实没有太深的感情,起初两人的关系大概是肉欲掺杂着相互利用?但即便是这点情分,也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
朱邵的私生活在他的交际圈子里不算混乱,但女人总是不缺的,他想不起来他和费舍尔是怎么认识的,甚至连她的具体长相也有些模糊了,如果不是这次钱少卿失踪,朱邵急于寻找线索,他几乎忘了自己在麦当奴还有一个懂一点神秘学,平时兼职二流侦探,勉强称得上是地头蛇的姘头。
这个女人也实在有点蠢,她应该早就能发现,这群人明显不是她能应付的来的……
朱邵能察觉到自己有点后悔,紧跟着焦躁起来。
“那你们……”
朱邵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自己有些紊乱的心电:“那你们也去死吧。”
通体漆黑的机动甲在昏暗的街区下疾驰,肉眼根本难以察觉,但在战术无畏的扫描阵列下完全无所遁形,朱邵只是动动手指扣动扳机,机炮口吐出的一连串金色飞弹就逼得魏平书几人狼狈逃窜,不得不找掩体隐蔽下来。
局势岌岌可危,长发男子居然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bs系列的扫描加重机炮,只要视野所及,锁定我们只需要几毫秒,果然是想跑也跑不了!老徐,我记得你以前也开过战术无畏吧?在哪儿来着?”
“花神星群,剿炎武合的时候,好多年前的事了。”
老徐言简意赅,他在之前的战斗中受到了一记蛋人冲击,尽管有高六浑出手延缓冲击速度,但他的义殖机体仍旧是有一定程度的变形,此刻他的外形看上去半人半机器,有点可怖。
“街尾那台也冲上来了了,得主动出击,一旦被他们夹攻上来就麻烦了。平书,你掩护我们。”
魏平书听罢,卸下背上的榴弹发射器并固定,换上特种榴弹以后,对长发男子比了一个大拇指朝上的手势,长发男子见状,没有一点犹豫,抽出腰上的震荡剑冲了出去,他手上原本仅两指细的剑身顷刻爆发出红色的粒子光芒,在他从掩体显露身形的一刹那化作一把造型夸张的火焰巨剑,跟随主人的冲锋姿态在空中留下一缕散发着焦味儿的尾焰。
长发男子的冲锋似乎是一个信号,除了老徐,其余两人也如同出巢的飞燕一般掠过夜空,乖戾血腥的心电此起彼伏,被扫描阵列稳定压制的心电涟漪不知道什么缘故,居然无规则的晃动起来,连带着朱邵脑中的绿色网格也发生了些许扭曲。
但朱邵并不慌张,泡盔下的表情仍旧十分专注,战术无畏最大的优势就是打击面恐怖的强大火力,对方几个人企图凭借机动甲和震荡剑强冲上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双排机炮吐出一连串拳头大小的金色飞弹,以肉眼观察简直是一条横跨街区的金色匹练,每一枚机炮子弹都精准计算了几名敌人冲刺的弧形轨迹和实时速度,可以精准命中对方的头颅要害。
一团团火光在半空中炸开,崩裂的残片划过长发男子的机动甲胄,留下深深的痕迹,残余的火光点燃了他的长发,但他冲刺的速度并没有因为战术无畏的机炮扫射停滞半点!
不止是他,三名逃兵全都顶着轻伤,从战术无畏的机炮轰炸下冲了上来,原本可以轻易撕裂机动甲胄的机炮弹并未起到该有的杀伤效果,几乎每一团机炮弹都在命中之前,被魏平书的子弹提前击中,要么被引爆,要么偏离了方向。
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那些公子哥上了战场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他们太过依赖装备的优势,只知道借助扫描阵列直接瞄准敌人,比打游戏机还简单,却从来没有想过,弹道锁定的精度越高,射击角度的确定性越大,被提前预判,拦截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魏平书在机炮停火的间隙换了口气,嘴角浮出一丝说不上是讥讽还是自嘲的冷笑:“从第一轮扫射我就看出你的底细了,像你这种战场初哥,哪怕我在你的机炮开火之前扣动扳机,也能拦下你的子弹。”
“他是怎么做到的?扫描阵列的武器资料有误?”
朱邵脸上动容,凭借扫描阵列的帮助,他能清晰地观察到自己射出的机炮被对方一一击中引爆的细节,他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同样使用了扫描阵列,甚至可以屏蔽无畏机的扫描。
但无畏机前压的姿态有增无减,战术无畏被几架机动甲胄吓退?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种纸壳子一样的甲胄,只要被机炮命中不死也残废,他一个人一把枪,能掩护你们三个多久?
朱邵毕竟接受了快十年的兵事训练,一些根深蒂固的常识不会因为些许意外就有所动摇,只是没来由的,目长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仿佛正注视着自己。
“我们的心电相差不大,你信不信,如果在真正的战场上,无论是徒手战,单兵战,神机战,我最多三个呼吸就可以宰了你这个小兔崽子。”
凭借多年的训练本能,朱邵催动战术无畏做出了一系列标准的抵御反击的战术动作,双轮机炮各自偏转方向并射击,一连串裹着黑烟的爆炸从战术无畏周边几米的范围内接连炸开。
魏平书双手下垂,双方距离太近,他没办法再用子弹掩护同伴。
蓦地,一缕火焰刀光自战术无畏的下部履带处破开,二向轮足尖啸着转动起来,朱邵踩住轮足油门,疯狂转动摇杆面,企图利用轮足恢复平衡,但仍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泡盔视野仰天栽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