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无声，漆黑如墨。
忽然从地面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
那些雾气散发着莹莹光泽，微弱到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消散一般。
雾气围绕凤长芸转了几圈，很快升腾到两米高的半空。
而后凝聚起来，结成一块一块的小光屏。
光屏又以极快的速度增加，不过须臾的功夫，已成片蔓延开来。
凤长芸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光屏，将她围的水泄不通。
光屏之上播放着各种不同的画面，有温馨治愈的花鸟鱼虫，残忍血腥的激情打斗，家庭和睦相处的和谐画面，地里茁壮生长的麦苗……
各种各样，数不胜数。
凤长芸环视四周，须臾之间，就见那些光屏一点点消融，如梦幻泡影的青烟般，袅袅升起，而后消融在了这片黑暗的空间之内。
这里又只剩她一个人。
凤长芸抿了抿唇，抬脚往前踏了一步。
那一步如同踩在水面上一般，黑暗中荡开一圈圈泛着莹莹光泽的波纹。
波纹如同星月碎影，荡漾开来的瞬间，从水下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五彩斑斓，美得如梦似幻。
凤长芸仰头看着那些光柱，就见光柱又散了开来，很快形成无数道看不清的虚影，将她围在中间。
凤长芸身姿挺拔，眼睫微垂，将手中的剑放在地上，而后席地坐了下来，轻声道:“好久不见了，各位。”
一道声音随之响起:“好久不见，凤长芸。”
下一秒，那些虚影像是被风吹动一样晃了晃，其内又凝结出小朵小朵的七色彩花。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片。
俨然是三千世界所有天道都聚集到了凤长芸身边。
黄金宫殿第七层的镜子，不是通往某一个小世界，而是通往这片虚幻的空间。
这也是各位天道商议事情的地方，充满了神秘色彩。
凤长芸坐在虚影中间，一身青衣垂落，墨发披散，承坤剑安静的放置于身旁。
肤白若雪，在这不算明亮的地方竟白的有些晃眼，显出几分不染俗世的高丽清雅之感来。
“凤长芸。”其中一位天道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从悠远的苍穹落下，竟听的有些模糊。
祂歉意的道:“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我们也不想这样。”
所有天道都没有吭声。
这不是早就决定好的吗？事到如今说这些除了徒增烦忧又有什么用？
凤长芸唇角扬了扬，与天道们沉重的心情不同，她整个人放松极了:“没关系，我达成了我的夙愿，这就够了。”
她有太多世的记忆，可凤长芸始终记得，在她被杀死的第三世，天道将她带去了沉睡之地，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想不想救你师尊和沈听寒？
那时她只是一抹残魂，师尊为护她而死，沈听寒为了替她报仇也死在了天雷之下。
她不希望师尊和沈听寒死，她想救他们，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是以在天道问了她这个问题后，她毫不犹豫的答:只要能救他们，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语气坚定，态度决绝。
她清楚，逆转乾坤，扭转生死，需要付出的代价必然极其惨重，可她说这话时没有一丝犹豫。
天道沉默许久，苦涩的道:“也许真的会死呢？”
凤长芸不知道天道说这话时是什么心情，她道:“只要他们能回来，死又如何？我不怕的，况且，也许，我本就不该活着。”
她那时满心悲凉，对未来，人性都很悲观，对自己也不在乎。
生死对她来说无关紧要，死就死了，反正活着也是一种折磨，还要拖累无辜之人，死反倒是种解脱。
除了师尊和沈听寒，她没有对不起的人。
所以，只要能救回师尊和沈听寒，付出什么她都不在意。
天道的声音却越发苦涩:“他们对你就这么重要？”
“师尊于我而言，是再生父母，自然是重要的。”
“至于沈听寒……”她沉默了会，说:“这是我欠他的，我该还给他。”
一直以来，沈听寒对她来说，都只是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同为首徒的明争暗斗。
纵然沈听寒温养她百年，与她说了不知多少动人的情话，做了多少让她感动的事。
可她实在无法理解男女之间的那些情爱，也没办法爱上沈听寒。
比起爱人，她倒觉得他们更适合做知己，朋友。
天道明白了她的意思，与她又说了很久，还说了任务者的事，凤长芸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切不是她的错。
是有人不惜跨越世界壁垒也要杀她夺走她的气运。
所以师尊，沈听寒，只要在她身边，就一定会受到牵连。
最好的办法，就是她离他们远一些。
天道道:“凤长芸，三千世界的天道苦任务者久矣。”
“贫瘠的土地需要很久才能出现生命，然后又要花费很长很长时间才能产生出秩序来。”
“秩序产生后，世界才会觉醒意识，天道由此产生。”
“中间每一个步骤，都需要花费很多年，可任务者夺走气运，却只需要短短几十年甚至是几年的时间。”
“他们夺走气运后，天道意识会再次陷入沉睡，等重新醒来，必然是世界的气运已经恢复。”
“可气运一恢复，他们又会来夺走气运。”
“周而复始，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知凡几。”
即便凤长芸已经麻木，却仍旧听的很窒息。
她以为万年前只是一场意外，却不曾想那竟是最侥幸的一次，天道意识虽然陷入了沉睡，可并没有睡太长时间。
按照天道的意思，在上古之前，还有很多次这样的事情，只是不被后人所知罢了。
天道声音深沉:“距离你们最近的，就是万年前，上古时期那些人为了保护这个世界，牺牲了好多。”
“最让我痛心的，还是司尘。”
“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护了我一程，自己却牺牲了。”
“凤长芸，司尘的死始终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如果可以，我不想任何人牺牲。”
“我真的恨我没能护住她，反过来还要她为我而死……”
“不过我们还没有想好具体要如何做，你还需要再等待一下，再与任务者纠缠一番……”
“能让我保留记忆吗？”
“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先顺其自然吧……放心，不会有事的。”
凤长芸神情恍惚了一下，又很快从回忆里回神，看向眼前的天道们。
她深吸口气，气息沉沉，眸光锐利而坚定的道:“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