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兄?
年轻的公子哥儿上官楚指尖玉球微微一滞,这些年倒是鲜少听到这个称呼,有些新奇。
上官家远遁江南避世不出,上官的姓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拖累。于是他便改了姓氏,随母性。只是,姬家重女而轻男,自己这个直系男丁在外祖母那边并不受欢迎,连带着江南氏族之间也看着外祖母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不唤他“姬兄、姬公子”,而只叫他“楚兄、楚公子”。
骤然得闻,甚是新奇。
上官楚玩味一笑,行走江南许多年,这张脸也没有藏着掖着,燕京城里的人认不出来倒是寻常,这些个陈家年轻人一个都没认出他来,倒也仰仗于陈家人大多醉心医术深居简出的关系。
他颔首轻笑,态度好了些许,眼角带笑,像一只狡黠的狐狸,“是,的确就是在下。只是不知诸位在舍妹家门口作甚?这般气势汹汹的令人胆寒。”
明知故问。
打招呼的陈家人也是一时语塞,半晌,才犹豫着说道,“咱们、咱们就是来探望一下陈、陈崧前辈。”
“前辈什么前辈!”陈家辉一直被人拽着,好不容易挣脱开了,三两步冲到上官楚面前,“你就是姬无盐那个死丫头的哥?瞧着也是个软脚虾,没什么用处……这样,那你赶紧的,让陈崧给小爷我出来!不然我掀了你家大门!”
上官楚挑眉,指尖玉球转地飞快。
俩门房稍稍后退了些——公子每次生气的时候,掌心玉球就会转地飞快。通常,按着以往的经验,就这会儿这个速度……公子怕是已经在动脑筋想着怎么杀人埋尸最方便了……
上官楚微微笑着,老好人般劝着,“这位兄台动不动就在人家大门口打打杀杀的,如此委实不好,实在非君子所为……”
话音未落,陈家辉已经冲着上官楚破口大骂,“软脚虾不敢打就老老实实把陈崧叫出来,不然小爷我连你一道揍!长了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就好好保护着自己这张脸,别到时候破了相了,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说着,伸手一把推向上官楚。
上官楚微微后仰了身子避开半步,眼看着没避开,倏地残影一闪而过,本来朝着上官楚而去的陈家辉整个人“咚”地一声,拦腰撞上了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嗷”的一嗓子,晕了。
陈家众人面面相觑,就见这位年轻公子哥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随从打扮的人,身形高瘦,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练家子,偏偏出手快得所有人都没看见。
方才和上官楚搭讪的陈家人动了动嘴皮子,没说出话来。
倒是上官楚看了看陈家辉跌落的方向,皱着眉头啧啧地摇头,“都说这一辈的陈家没什么人物,也就一个陈一诺还算过得去。看来此言不虚……这人是谁来着?陈家的少东家?”
门房小厮颔首称是。
上官楚一脸见鬼了的表情,“这样的少东家……看来陈家气数已尽了啊!就凭这样的脑子,还想打本公子?本公子的确不会武,但是……他怎么不用他的脑袋想想就本公子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模样还敢上前来劝架、甚至激怒他,凭的是什么……自然是后招哇!”
“这人得多没脑子才敢半点儿倚仗都没有就敢往前没头苍蝇似的瞎冲?哦对,他没脑子……想不到。”
于是,哼哼唧唧疼醒的陈家辉,又一次给气晕了过去。
“姬兄……”方才打招呼的陈家人到底是在众人推推搡搡间上前一步,拱手,讪讪地笑道,“姬兄。您看,咱们过来呢,主要是受了长辈们的托付,走这一遭,想着见见陈崧前辈,问问他是否一切安好……这不,咱们嘴笨,一开始没说清楚,才造成了这许多的误会。”
先是退了一步,递了一个台阶,然后又道,“您看……阿辉到底是老族长最疼爱的孙子,是陈家的少主。听说姬兄也是在江南行走,这往后难免有个碰面的机会,若是今次撕破了脸皮子,届时老族长面子上过不去,姬兄怕是也不好做事了……”
这是又一番威胁。
这是先给了一颗枣,又给了一闷棍啊。
上官楚终于正眼打量了对方一番,从头到脚,倏地笑了笑,“你……倒是比那蠢材会说话一点。”
对方讪讪笑着,拱了拱手,又进一步试探道,“那……这人,您如今是打了。按着阿辉的性子,想来是要闹腾到老族长那边的,不若……咱们大家各退一步,姬兄您把陈崧、前辈叫出来与咱们一见,咱们完成了差事,届时小弟在老族长面前也为姬兄说说好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兴许……姬兄往后同陈家还能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上官楚指尖一顿,暗忖,哟,利诱了。
这样的年轻人不比地上死猪一样的蠢材堪当大任?
难怪陈家要不行了。
上官楚点点头,似是而非地应了句,“嗯……听起来的确是不错。”
陈家众人倏地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未落地,便听上官楚冷冷一笑,又傲又讽,“陈家?区区一个陈家,都打到大门口来了,还要本公子忍一口气退一步?想啥呢?想糖葫芦吃呢?”
身后两个小厮无奈摇头,再一次缓缓的退后一步。
陈家众人已经被这人之前和现在判若两人的样子惊呆了……一个个张着嘴巴,忘了反应。
陈家……当真如此不堪嘛?进城没几日,就被一个商贾落魄户接二连三地指着鼻子骂?
利诱没用、威胁不成,对方毫发无伤,自己这边损兵折将。
上官楚抱胸而立,一张脸因着生气的表情多了一层有恃无恐的骄纵,看起来漂亮极了。他伸手拨开身前随从,“让让……跟个门板子一样杵着作甚……真是没眼力见儿,想要打本公子的前车之鉴还躺着呢,你给他们一个胆子步个后尘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