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眸色幽邃,三两步上前,一把拎起了小鸢丢在自己肩膀上,才递过一只酒坛子,“在门口遇见的,说是江都郡王家的小厮,送坛子杏花酿给你尝尝。”
说着,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何时和李晏先这般熟识了?”
带着几分吃味,指尖微微抚过肩头不安分的猫儿,那猫瞬间偃旗息鼓,老老实实趴在宁修远肩头不动了,瞬间讨好卖乖似的舔了舔他的手背,“喵……”
宁修远赏赐般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在姬无盐身边坐了。那猫仍老实地乖乖趴着,半点儿没有要到姬无盐身边去的意思。
“并不熟识。”姬无盐敛眉笑了笑,看着桌上那坛子杏花酿,“只有过一面之缘……昨儿个让岑砚去买了一坛子杏花酿回来,兴许他晓得了,这才送了一坛过来吧……毕竟是同行。”
同行?他李晏先算什么同行?宁修远嗤笑一声,眸色愈发幽邃,表情也耐人寻味得很,“这酒如何?”
“我没喝,大抵应该还是不错的,昨儿个我这宅子里喝倒了一大半,连寂风都忍不住去偷偷抿了几口。”姬无盐笑着,问一旁岑砚,“是吧?”
岑砚挠挠自己脑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说多么好喝……只是起初以为这酒不烈,甜甜的,就多喝了些,谁知后劲儿实在大……也有可能是后来又喝了咱们酒窖里的酒,两厢一混,烈上加烈。”
说着,又嘿嘿笑着问宁修远,“三爷……您今儿个……是怎么进来的?”
宁修远一噎,“呵呵”地冷笑,扯着嘴皮子冲着他笑,笑地岑砚浑身一紧,转身就溜,溜的时候顺带将子秋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拎走了。
一下子就剩下了姬无盐面对宁修远令人发怵的笑容,她“嘿嘿”笑了笑,“那群不开眼的,怎么能拦三爷您呢……当真是不开眼、没眼力见儿,待会儿我就去罚他们!害得堂堂宁国公府三爷做翻墙这种宵小行径……”
宁修远将肩膀上的猫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半晌,轻描淡写地掀了掀眼皮子瞅她,声线微凉,“我方才并未告诉你我是爬墙进来的呀。宁宁……你又是从何得知呢?”
姬无盐一噎,脸上讪笑挂不住,“就、就……就猜的呗……”
“是嘛……”宁修远眉目清隽,挂着这种微凉笑意的时候,颇有一种斯文禽兽的感觉。他低头摸着手里凭借动物敏锐的本能察觉到危险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的猫儿,愈发容色危险,“我还以为……我家宁宁竟学了那些未卜先知的本事。”
“喵……”小鸢弱弱叫了一声,似乎期盼着一旁女主人将它解救于水火之中。
偏偏女主人自身难保,挂着摇摇欲坠的笑容,强自镇定着,“怎、怎么会……我是想着我那不开眼的门房,最是耿直顽固不知变通,我只说了这几日姬家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忘了同他们交代一声,像三爷这样的自然是不能拦的……是我的错、我的错……”
宁修远容色依旧,“还好……虽然是冥顽不化了些,不过还知道惜命。我让席玉将他打老实了,他自然就放我进来了……要我说呀,宁宁,你这门房终究弱了些,若是陈家的人也如此不讲道理想要硬闯,可怎么办是好?”
姬无盐嘴角微抽,硬闯?您也晓得这硬闯很不讲道理?您就不能老老实实翻个墙么?什么“知道惜命”……您直接说他们贪生怕死得了呗。都是古厝亲自训练出来的人,若非瞧着是你宁三爷,你看看就凭席玉那功夫能不能将他们打老实呗。
不过姬无盐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同宁修远争执这个问题,她巴不得这个话题赶紧结束。是以,只是嗯嗯地点头,“不过是个门房,有几分舞刀耍棍的蛮力,和席侍卫自然是没得比的……不过三哥您说的陈家嘛……我想他们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蛮不讲理目无律法吧?”
宁修远摸着猫儿的手微微一顿,当下笑意深邃,这丫头口口声声唤着“三哥”示弱哄着自己,偏还要暗讽自己蛮不讲理……小丫头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真以为自己不知道呢?若不是这丫头特意叮嘱门房拦着,就凭那俩小子,敢拦着自己?
“也是……”他语焉不详,“有些道理。”
总不能真的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吧?她要调皮,自己便只能配合着呗……宁修远倒也没有真的为难那门房小厮,不过是一人给了一锭银子,收买了罢了。
翻墙?那是不可能的。他俨然忘记了,之前一次次翻墙夜探闺房之事……
小鸢在他手底下,瑟瑟发抖,“喵……”
……
陈一诺回到驿馆没多久,李裕齐又来了,说是陛下这阵子染了风寒,太医们治了许久,还是时好时坏的,精神也不济,如今倒是卧床的时间更多了。是以,太子殿下做主,请陈家一行进宫给陛下号号脉,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一听,陈一诺的第一反应是不大乐意:一个小小的风寒,整个太医院是没人了吗?
可是他们陈家这阵子在燕京城,怕是难免要和姬家起冲突,这个时候和朝廷、和官府搞好关系是必要的。是以心下再如何不愿,他还是带着两个人一道随着李裕齐进宫去了。
半道马车里,李裕齐也是礼数周全,茶水、点心,都已经准备妥当,他亲自倒了茶,递给陈一诺,笑容可掬地,“本宫年纪同你相仿,就托大叫你一声陈兄了。陈兄,喝茶……”
陈一诺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既不敢应了这句“陈兄”,也不敢接太子亲自递过来的茶。
李裕齐却坚持,“陈兄,润润喉也是好的……去了父皇那处,太医们都在,届时陈兄怕是要说得口干舌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