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理由当真是敷衍,李裕齐咬了咬牙。
找猫找累了,气喘得厉害?
方才你气势汹汹冲进来的样子,可半点儿没有身子不利索的样子,我家门房脑门上馒头一样的包您是存心当看不见了是吗?真把所有人当傻子了是吗?
再说,别人眼瞎耳聋的,真相信了你在朝堂上的那出戏,可咱们都是成了精的狐狸,只不过成精的年份不大一样罢了,这些个骗骗别人的把戏,就不用在我面前继续演下去了吧?李裕齐咬着后牙槽,一脸僵硬的皮笑肉不笑,冲着姬无盐呵斥道,“傻兮兮地坐那作甚?还不快倒茶?没一点眼力见儿!”
“是……”姬无盐跪坐于那,倾身倒茶,双手推过去,“大人,请用茶。”
温和,谦卑。
宁修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握着茶杯的指尖很用力——方才,她就是这样伺候李裕齐这小子的?若是自己不来的话,她是不是还得很听话地坐在李裕齐身边,任由对方调戏或者打骂?
一想到方才远远瞧着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丫头是不是没有想过,她今日还是运气好的,李裕齐今天的兴趣在别人身上,不然,她又该如何自保?为了不破坏她自己的计划而无奈顺从,还是直接发飙打出府去满盘皆输?手中茶杯一饮而尽,端起面前的空酒杯往姬无盐面前重重一搁,“倒酒!”
姬无盐抬眼看他,一个劲地使眼色,这人咋回事呢,她就带了一壶酒,他进来自顾自地闷头喝完了,她拿什么灌李裕齐?
李裕齐也在打量宁修远,这破天荒的,人生里头一回,和宁修远单独吃酒,还是在东宫里,这人莫名其妙的,杀气腾腾地进来,倒像是自己这边得罪了他似的,李裕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古怪的气氛,至少,寒暄一下,就听宁修远开口催促道,“殿下,喝!”
不是要灌酒吗?他来灌!
姬无盐倒了这个倒那个,本就已经带了几分醉意的李裕齐很快被灌地连连摇头摆手表示不胜酒力不能喝了,那模样看起来也的确是快要歇菜了,宁修远这才凶神恶煞地瞪姬无盐,“够了?”
李裕齐迷迷糊糊地抬头,“够?什么够了?不能够!小媛,给宁大人倒酒……”
姬无盐眼看着宁修远一言不发地近乎于强势而霸道地直接一杯一杯地灌李裕齐,瞠目结舌,半晌才讷讷的点头,“够、够了……”
“不能够!”已经趴在那处的李裕齐蓦地坐直了身子,挥着手臂闭着眼吆喝,“喝!继续喝!”
说完,迷迷糊糊侧身去扒拉宁修远,“三爷……酒过三巡,当吐真言了。来,说吧,今日你为什么会突然来我这儿吃酒?莫不是觊觎我此处什么宝贝?我、我跟你讲哈……我这里有很多宝贝,最大的宝贝啊,就是、就是……嗝……”
好大一个酒嗝,宁修远嫌弃地往后仰了仰,垂着眼看李裕齐,又一次用了方才的借口,“微臣家里的猫儿丢了,来领回去。”说完,看也不看姬无盐。
姬无盐自然知道,这位爷口中的“猫儿”就是她自己,她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打量宁修远。这位爷看起来还挺清醒,眼神都没迷糊,姬无盐突然有些好奇宁修远的酒量……当真是七日醉都喝不醉这个人吗?
“猫?”李裕齐痴痴地笑,摆摆手,明显不信,“嗨,别逗本宫了,您宁三爷什么时候养猫儿了?说起猫,那女人之前到是养过一只猫,后来就不见了,本宫还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大概是在那场大火里,葬身了吧……她喜欢,日日都抱着,想来如今也在下面陪着她了。”
姬无盐倏地一怔,眸色瞬间冰凉彻骨,她支着桌沿探身过去问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担心惊醒了醉酒之人似的,仿若蛊惑,“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
李裕齐转身看她,眯着眼打量姬无盐,很是用力的样子。
“你……”他痴痴地盯着,半晌,倏地松了一口气来,格外笃定,“你不是她。纵然你长了一张和她一般无二的皮囊,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她,谁都不可能是她……她从来不会这么看我的。最开始,她看我的眼神真的很温柔,不管我怎么提醒我自己,我娶她是为了上官家族的宝贝,我一遍一遍提醒我自己,我不能喜欢她,我就是利用她,可……可我想,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个姑娘吧,漂亮、温柔,满心满眼的都是你……”
“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呢……她看我,就跟看着东宫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一样,像是看一个死物。哦不对,她看一朵喜欢的花都会笑,但她看我却从来不笑,而是那种冰冷的、抗拒的、厌恶的眼神。她厌恶我。”
他痴痴地笑,因着酒水和熏香共同的作用,心里许多话都不吐不快,絮絮叨叨地,“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方才说到哪里了,哦对,那猫。那猫,是李晏先送的,她当个宝贝似的,我亲眼瞧着,她和李晏先在我东宫的假山后头卿卿我我,当我瞎子呢!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水性杨花的女人!”
指甲死死抠进掌心,姬无盐咬着牙忍着这些不公平、不公正的指控,磨着后牙槽问他,“所以……你杀了她?你一把火烧了崇仁殿,你让里面三十七条人命齐齐葬身火海?”
话音落,李裕齐倏地抬头勃然呵斥,“没有!我怎么可能杀她!我那么爱她!……不对,我不爱她,我怎么可能会爱她呢?我那么恨她,我恨不得她死!”
“死”之一字,咬在唇齿间,带着无边的恨意,像是恨不得用尽毕生力气要将对方的骨血一点点在牙齿间碾碎、拆吃入腹的那种狠厉,表情都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