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坛子酒,两人喝了三坛子。
起初是宁修远借酒浇愁,到了最后,大约是被三爷专属感情谋士白家大少爷拍着胸脯格外专业的样子说服了,宁修远倒是没那么贪杯,反倒是白行,心心念念着明日的大戏,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只是,即便喝多了仍然翻来覆去没睡好满脑子都是“大戏”的白行,到底是失望了。
去姬家递帖子的下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是姬姑娘不在府中。
至于去了哪里,午膳时分会不会回来,却是没有人知道。
“问沈洛歆了吗?”
那下人摇头,“沈姑娘也不在姬家,说是这两日回沈夫人那了。”
白行还带着些酒意的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的,闻言只是惋惜,随口应了句,“知道了。你跑一趟宁国公府,同宁三爷说一声。”
下人下去之后,白行才后知后觉地有些担心起来……这情情爱爱的东西,他是不太懂,不过瞧着宁修远都借酒浇愁了,可见的确是令人反常又神伤的东西。小丫头不会……也去哪里借酒浇愁一夜未归吧?
当下一拍脑袋,懊恼:不该现在就让人去告诉宁修远的,万一小丫头真的彻夜未归,宁修远知道了两人又得吵起来!到时候费心的还是自己……当下一边拍着昏昏沉沉地脑袋一边往外走,准备先去许四娘那边看看,宁修远来找自己,姬无盐最可能找的自然是沈洛歆。
……
白行注定是要再一次扑空的。
姬无盐并没有去许四娘那边。
许四娘的宅子小,大抵也就和白行的一个院子差不多大,纵然姬无盐真的想找沈洛歆喝喝酒解解闷说说宁修远的坏话,也断断不好意思去打扰许四娘的。
何况……对姬姑娘来说,此刻,原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情在。
自从那人在生辰宴上出现后,姬无盐就一直派人盯着东宫,很快就发现,这位叫作“小媛”的姑娘,基本上都是三天出一次门,一个人,也不带丫鬟,出门后也不去哪里,基本就是在东市逛逛,有时候买些胭脂水粉,有时候买些零嘴吃食,但有一处她每次必去。
那是东市一家铺面很小的茶馆子,平日里招待的都是普通的乡野村夫,那里的茶也是陈年次茶,泡了又泡,涩味反倒盖过了茶香。也就是盛夏酷暑季,劳作一天的男人们回家之前牛饮一碗解解暑罢了。如今盛夏已过,这生意便少了不少。
正得太子盛宠的女子,如何会来这种地方?
今日一早,暗卫又来报,说是那女子又出门了,又是三日之期,当真是一日都不差风雨无阻的。姬无盐正愁宁修远这次给她出了道难题,当下连子秋都没来得及交代,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小茶馆本就人来人往的言多眼杂,没人会关注到一个长相普通、穿着也普通的小姑娘到底是谁家的丫鬟或者主子。加之这段时间又是淡季,大堂之中半数人都是邻里街坊过来聊天的,小二难得见到个脸生的姑娘,二话不说就热情地引着去了二楼雅间。
很巧,就在小媛隔壁。
二楼统共四间雅间,小媛的在最里头,姬无盐在第三间。
到了自己门口,姬无盐假意没注意,继续往前走,伸手要去推门,那小二反应倒是极快,上前一步侧身拦了,歉意笑着,“客官,是第三间……这里已经有人了。”
“哦哦……以为是这间呢。”姬无盐没再纠结,看起来的确是不小心走错了那般,朝着第三间走了进去,落座之后才状似无意间提起,“一路过来,瞧着此间生意不错,大堂里也几乎都是座无虚席。这雅间里也坐满了?”
小二颔首称是,又道,“大堂里许多都是街坊,找个地儿说说话的,倒也不一定会喝茶吃点心。”
“你们掌柜的脾气这般的好?不赶人?”
“左右如今算是淡季嘛,本就坐不满的……若是旺季的话,他们也不会来占着这些位置。”小二看起来脾性也不错,年纪不大,说话也腼腆,说完,还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姑娘……是外乡人?”
姬无盐挑了挑眉眼,很有兴趣地问道,“哦?何以见得?”
小二脸色蓦地一红,摸了摸脑袋,“就、就觉得姑娘挺眼生的。姑娘生得好,若是之前见过,当不会忘记才是。”
姬无盐微微一愣。
自打换了这张脸后,倒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生得好,更多的就算不嫌弃几分,眼底也是惋惜。
若是换了任何人来说这句话,姬无盐兴许都不会相信这句“生得好”,偏偏这个少年一脸腼腆局促面色微红的样子,让这句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姬无盐似是挺开心,点了一壶茶,又要了两碟子点心,看着那少年掩了门下去,摇头笑了笑,冲着隔壁的方向努了努嘴,问身后岑砚,“确定隔壁?”
岑砚颔首,“嗯。确定。”
“方才我凑近试探了下,里头没人说话,但听着呼吸该是两个人……都不会武功,绵软无力的。”姬无盐一边支着下颌等小二上茶,一边寻思着里头的情况,半晌,很不着调地轻声低喃,“不会是……私会情郎吧?”
岑砚一噎,“真是如此的话,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吧!就不怕东宫那边发现了?”
想象着那女人顶着那张脸在此处私会男人,姬无盐就觉得浑身不舒坦,整个人看起来也冷冷的,“皮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人都是假的,这情……大抵也是假的。”
“大约……既舍不了东宫荣华,又抛下旧爱痴缠……说到底,能让东宫太子对自己一往情深,也是一种无上荣耀。若是最后侥幸还能活到儿孙绕膝的年纪,也不失为一桩能吹嘘几十年的丰功伟绩。”说完,勾着嘴角笑了笑,目光直直戳向推门进来的那人身上。
目色冰凉。
那位腼腆的小二脸色一白,几乎是下意识膝盖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