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媛。
姬无盐听到李裕齐唤那个女子叫小媛。
小鸢、小媛。
姐姐,你瞧,当真是不值得呢……便是你的名,都会被人取代。你却为了彼时那所谓的“一眼万年”而孤身奔赴燕京城。
她眉眼微微耷拉着,看起来有些失神落寞,手边递过来一杯倒好的茶水,白老夫人温和问道,“怎么了?介意贵妃说的话?她爱说,由她去说去!左右嘴巴长在她身上,你若是听进去了,反倒遂了她的心意。”
姬无盐颔首称是,又解释道,“没在意,只是我府上养了一只小猫,叫小鸢。这会儿听见太子称呼那女子为小媛,一时诧异罢了。”
老夫人容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半晌,想起什么似的,轻笑道,“之前那孩子,便是叫小鸢。说起来,咱们这位东宫太子啊,表面功夫倒是做得足,换了人,还要弄个近似的名儿。”
姬无盐没笑,敛着眉眼很低很低地应了声,“嗯。”
老夫人没听见,说完又觉得提起这事多少有些忌讳,便扯了话题赞道,“丫头的耳朵真灵……年轻就是好。老婆子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了。”说着,拍拍姬无盐的手,“今日发生的事情,别搁心上。往后你是要嫁宁国公府的,这样的事情多着呢,有些人针对你,并非是因为不喜你、也不是因为你碍着了她的路,而是因为你所在的阵营与她是冲突的……”
老夫人语重心长苦口婆心,似乎担心小丫头没有见过今日的场面,留下一些不好的回忆。
毕竟,若水离开时的仓皇模样,还历历在目。
姬无盐眉角轻敛,颔首道好,乖巧可人,没有注意到一旁白行自始至终都留意着这边的聊天,一直到这时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小鸢这个名字呀……自己还以为是眼看着宁修远久久不归的,小丫头退而求其次看上李裕齐了呢!
幸好、幸好……转念一想,就算小丫头要退而求其次,也不该一下“次”到谷底去嘛,这不,宁三爷之下,还有许多选择的嘛!白行暗暗嘘了一口气的样子,落在身旁白父眼中,白父瞧不得他这样一看就没动好脑筋的样子,沉声呵斥,“端正些!”
“是是是……”白行答应地从善如流,一边应着,一边朝着李裕齐那边看去。
贵妃坚持要摘面纱,叫小媛的女子瑟瑟缩缩的,李裕齐看起来有些为难,但到底是站在了今日寿星那一边,走到小媛对面,伸手撩过她鬓角的发丝,摘下了她的面纱。
“砰!”
贵妃突然的失态,手边杯盏掉落在地,咕噜噜地滚下台阶,碎了。
皇帝和皇后也齐齐失色,皇后瞠目结舌地脱口而出,“你——”
话音未落,贵妃已经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对方厉声呵问,“你到底是人是鬼?!来人呐!把这个妖妇给我轰出去!”
变故发生地太突然,从面纱揭下的那一刻到贵妃突然勃然大怒不过转瞬之间。红衣女子背对着众人,所有人都看不到她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惨不忍睹?能得太子厚爱,想来也不可能难看。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
众人面面相觑,偏偏陆家诸位除了一脸茫然的,就是老僧入定般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也问不出来。
便是白行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被白父一巴掌拍了下去坐好。坐下之后,白行仍不死心,凑过去同姬无盐耳语,“妖妇,人鬼?到底是什么东西?莫不是贵妃之前弄死的什么人,听说宫里没有哪一口井是没死过人的……不会是先太子妃吧?!”
姬无盐蓦地浑身一颤,死死看向红衣女子。
小媛……
她的异样太明显,白行吓了一跳,赶紧倒了热水递过去,“你怎么了?丫头?丫头?”
姬无盐没理他,她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叫做小媛的红衣女子的背影,隐约觉得,白行方才可能一语成谶了……
还是方才扒拉若水的那几个宫女,只是此刻有李裕齐拦在身前,她们也只是围着,不敢真的动手,小媛低着头搅着手中的帕子瑟瑟发抖,半晌,终于是“噗通”一声跪了,颤颤巍巍地求饶,“小女、小女……”
小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声音甜腻间还带着几分孩童的稚嫩,年岁不大。
姬无盐就在这样甜腻的声音里,倏地松了一口气……不是她。
上官鸢的声音,挺好听的,却不是这种调调。她身为姐姐,很多时候都表现地更成熟,连说话声音也是,直爽、干脆、笃定。那个声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夜夜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所以,姬无盐绝不会错认。
不是她……一时间五味杂陈。
连姬无盐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庆幸还是失落。她接过白行递过来的热茶,轻声道了声谢,她知道自己方才的举止太可疑了,可她很累,一瞬间席卷而来的疲惫,像是黑暗汹涌的潮水将她淹没,她不想解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于是抿着茶水沉默。
前头,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大抵是看到了那张脸,却又实在不敢置信,轻声地说道,“太子妃……”
“什么?”
“这女子,有一张和太子妃一模一样的脸……”
“不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人有一模一样的脸,莫不是双生?可没听说上官家有双生女啊!”
“方才太子叫她什么?似乎是小媛……小媛、小鸢……难、难道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太子亲自扶着太子妃的棺椁入地皇陵,还能有假?若是有假,那就是欺君之罪!整个上官家都要被诛九族的!谁还敢堂而皇之地站出来?”
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也不低。
白老夫人大约是没听明白,微微蹙着眉没说话,姬无盐却是一字不差地入了耳……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同一个人,更不是双生女。
陆家……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