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信灵犀……灵犀真的没有推姬无盐……”
老夫人站在那里,看着跌坐在地的尤灵犀,小姑娘一直以来连根头发丝都是精致的,何时这样跌坐在地过?
她虽然失望,可到底硬不起心肠对她恶语相向,只偏了视线,隐隐叹了口气,“灵犀郡主……往后,还是唤老身一句,宁老夫人吧。我宁家……不敢招惹郡主,往后郡主走郡主的阳关道,我宁家走宁家的独木桥。今日此间发生的事情,老身也有错,轻信了郡主,将无盐置于……险地。下山以后,老身会去姬家、会去皇宫里如实禀报……”
她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死地”咽了回去,换成了“险地”,韩嬷嬷说得对,但凡一日未曾找到,就还有一日的希望。
尤灵犀痴痴看着宁老夫人,一下子连哭都忘了,哆嗦着嘴唇唤道,“祖母……您真的不要灵犀了吗?灵犀、灵犀一直将你当作亲祖母般看待……如今,真的就、就……”就为了一个姬无盐,便要恩断义绝?
尤灵犀最后也没有说出口的话,老夫人却听懂了。瞧,果然是这样。
“灵犀,我且问你,当你开口让我去请无盐的时候,你可曾替我这个祖母想过?当你抬起你为非作歹的这双手的时候,你可曾有那么一瞬间因为顾念我这个祖母而有片刻的迟疑?无盐是修远喜欢的姑娘,你让我成为了你的同伙、共犯,往后,你要我如何面对我这个儿子?”
老夫人垂眸看她,“人心自有偏颇。你算准了在我心里,你的分量比她重一些,就算我心有怀疑,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也不会拿你怎样,可你算漏了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儿子,他的心意、他的幸福,比任何人都重,重到足以让我爱屋及乌。”
“灵犀……你算错了一个母亲的心。”老夫人转了身去,再不看尤灵犀,只有些心痛地叹了口气,“灵犀……尤家溺爱,到底让你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我虽心疼,但既然生而为人,就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罢,终究是拂袖而去。
走至无人僻静处,老夫人才脚下一软,身后韩嬷嬷眼疾手快上前搀扶,惊呼道,“老夫人!”
宁老夫人抬了抬手,伸手扶着身旁树干靠了,才沉沉叹气,“我把人姑娘弄丢了……如今可怎生是好……”
韩嬷嬷不知道如何开口,动了动嘴唇,到底是叹道,“老夫人,这不是您的错,咱们即刻回府,召集护卫下山寻找,姬姑娘瞧着是个有福之人,必是吉人自有天相的。”
吉人自有天相……
这话搁在这样的境遇里,说的人、听的人,大抵都是无法相信的。一眼望不到底的高度,一个粉粉嫩嫩的十六岁小丫头,一旦摔下去……怕是连囫囵尸体都找不到。
可谁都不敢说出来。
老夫人又在原处坐了一会儿,才由韩嬷嬷搀着往回走。马车停在寺庙门口,车夫见四个人离开、两个人回来,而且这两人还都是失魂落魄的,心下诧异,却没有开口询问。
倒是韩嬷嬷,犹豫着问道,“此处离山脚还有好些距离,郡主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咱们……等等吧?”
老夫人沉默半晌,“不必了。山脚下有野兽,早些派人去寻,就多一分机会……回吧。”
……
那日,所有人都看到,宁家护卫几乎是倾巢出动,朝着西城门出去了。有好事者跟着去看了,发现他们没有上山,只在某一处山脚下地毯式地搜寻,像是搜什么宝贝、或者……什么人。
只是那些护卫守口如瓶,什么都问不出来。
但这天下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宁老夫人带着姬姑娘和灵犀郡主上山进香的事情,很快被人打听到了,毕竟,彼时见到的人可不少,加之叶家在门口闹的那一出,彼时在场的人想要不注意都难。
随后没多久,又有人说午膳过后没多久,就看到了灵犀郡主一路风尘仆仆地从西城门进,进来后就近叫了辆马车回地尤家,甚至那车行名字都有根有据的。
如此,视线便齐齐聚集到了姬家。
姬家……很安静,很沉默。
门房小厮都不见了,只有两尊石狮子伫立在大门口,石狮子脖颈里的红色绸缎被风吹日晒地失了色。而石狮子之后,镶铜钉的大门紧闭,任凭许多人探头探脑地想要打探消息,它自岿然不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姬家如此情况……
必有大妖。
随后没多久,嗅觉灵敏的政客们,又发现了许多可疑之处。
近日,白家公子、陆家少爷,带着暂住在姬家的沈姑娘,一同去了后山。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白公子最是爱玩爱热闹,三五成群地出游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那马车不到一个时辰,又进城了,而且是直接回的陆家,而白公子似乎是独自一人骑马进的城,至于沈姑娘……没瞧见。
姬家的两个姑娘,先后出了城,去的还是背道而驰的两个方向,结果,齐齐未见归府。
这妖……何止是大,是太大了!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姬家的时候,众人发现宁老夫人登门了。
彼时已至晚膳时分,距离宁老夫人下山已经过了大半日的光景。从山下下来之后,老夫人便已经去了一趟姬家,将情况都说了一遍,只是彼时众人还未发现这个“大妖”,自然未曾注意到。
韩嬷嬷下车叫门。
好半晌也没人来应门。
韩嬷嬷也不急,就收了手低着头在一旁候着,大概过了半刻钟,她又上前叫门,这次,里头传来了脚步声,没多久,那扇紧闭的门扉从里面拉开少许,探出一个脑袋来。
韩嬷嬷低声同对方交头接耳,说明来意。
对方思忖片刻,点点头,应了。韩嬷嬷低声谢过之后,才转身去请的老夫人。
两人进门后没多久,那扇门再一次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