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盐出了衙门进了马车,马车徐徐离开,拐进一旁路口,没走多久,堪堪停下。
没一会儿,古厝就回来了,冲着姬无盐摇了摇头。
到底是没有找到那封被压下的奏章。
宋元青有自己的府邸,只是他很少回府居住,大半时间都住在衙门的后院之中。本来也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所以这会儿也谈不上失望与否。
“不过瞧见一件有趣的事情。”古厝一边倒茶,一边卖关子,“猜猜?”
这从哪里猜去?姬无盐翻了个白眼,也不猜,也不搭理他,只拿眼神瞅他,眸色不善的样子。
古厝讨了个没趣,呵呵笑着也不在意,将手中茶杯递给她,“叶家……叶家这次想着和宋元青联姻呢。”
“嗯?”姬无盐是真的意外,两只手捧着茶杯也不喝,只懒洋洋地“嚯”了一声,眸底神色意味深长,“杨少菲虽然不太像个东西,却也是杨司马家的宝贝疙瘩,门第之间也算搭得上。这宋元青……虽也算是朝中炽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但也真的只是如此罢了……这落差有些大呀,叶家小姐听说是个性子傲气的,能答应?”
叶宛如的性子傲,是出了名的,这燕京城里没几个小姐是被她搁在眼里的,是以传闻中交好的也就那么一个——尤灵犀。
彼时杨少菲她都懒得去搭理,任由他和百合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也没怎么搭理过。
这宋元青,她能乐意?
“不乐意又怎么样呢……杨家说她克夫。”古厝也难得地叹了口气,似乎颇有几分感同身受,“即便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就是杨家气不过之后的欲加之罪,可事不关己的时候尚能唏嘘一二同情一下,可落在自己身上的话一定是宁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无……是以,叶家小姐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难。”
姬无盐从捧着茶杯,到支着下颌,听地兴致盎然,听完了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若是我,倒不如不嫁了,海阔天空、山高水远的,还能被这几句流言给困住?”
古厝笑着摇头,“海再阔,只有雨才能畅游,天再空,也只有鸟儿能飞。这些世家里长大的小姐,同你这野猴子哪能一样。叶小姐若当真离开了燕京城,怕是不出几日,就愿意乖乖回来上花轿了。”
言语间,几分讥诮。
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习惯了前呼后拥的排场,习惯了权势富贵带来的便利,便也丢失了一些生存的能力。
亦或者,在富贵和自由之间,她们宁可选择前者。
姬无盐听得懂,却也理解不了,大抵就像当初,她一样理解不了上官鸢的决绝。只是,上官鸢至少还有一份心动在里头,便是扑火也义无反顾,那叶家小姐呢……
她笑笑,没当回事,“便是叶宛如同意,宋元青还难说呢……这婚事呀,难。”
宋元青的傲骨也不输叶宛如。加持在能力之上的骄傲,自不愿娶了叶家小姐让自己的天分和努力看起来像是攀附之后的硕果。
古厝想着,颔首,“也是。若是不能成,怕是宋大人那处要乱上一乱,咱们也好……”浑水摸鱼。
两人相视一笑,车帘之外,驾车的古厝猛地打了个寒颤,他缩了缩脖子,寻思着这刚入秋的天,怎地如此冷地渗人?莫不是,里头那两只又在密谋什么坏事?
……
白家。
这是两人不欢而散之后,陆江江第一次登白家门,距离上回在门口徘徊“偶遇”李裕齐,没过几日。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仍然没有下定决心让人通传——陆江江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约白行去爬山。
“陆江江?”身后传来的声音,是白行,他从外头回来,一身的白色长袍,腰间玉带收束,发间一支白玉冠,简单又贵气,潇洒风流。他看着陆江江,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纵观自己一身紫色华裳,之前觉得气度轩昂,如今不知怎地,站在白行面前总觉得矮了几分去。他面色尴尬,有些迟疑,白行却已经引着他往里走,“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白行坦然自若的样子,让陆江江觉得,那一瞬间心里头有些堵得慌。就好像曾经的不愉快对方都忘了,就只有自己耿耿于怀着,折磨着自己。
一路别别扭扭地进了白行的院子,大体还是和之前一般的模样,细微处却已经不同了。
譬如说,之前养鱼的池子里,一眼看去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剩了,没有莲花,没有鱼,连一片落叶也没有。
见他盯着那池子看,白行当下了然,笑着解释道,“被父亲丢去了军营里,操练了月余……回来,都没了。那几个小丫鬟没照顾好……索性就让人将池子都捞干净了。如何,瞧着也不错?”
陆江江心不在焉地点头,没有提醒白行,那些鱼大多数都是自己放进去的。
就在院子里坐了,上了茶,丫鬟们退下了,陆江江一时间还没想好如何开口,环顾一圈,指了指廊下三两盆长势不错的兰花,寒暄着,“何时喜欢这么文雅的东西了?”
“那个呀!附庸风雅罢了。”说着,白行走过去端着看了看,又摸了摸那些个看起来很精神的叶子,摇头失笑,“那日瞧着古厝养的还不错,开的花也好看,我就寻思着讨了几盆,奈何,到了我这里,却是再也没有开过……”
说着,对上对方眼神,微微一顿,又道,“古厝你知道的吧,姬家的管事。”
自然是认得的。陆江江沉默着点点头,心里最后的一点犹豫没有了……这个院子,看似和之前并没有多少区别,可属于自己的痕迹渐渐减少,属于另外一些人的却越来越多。
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看着白行搁下那几盆兰花往回走,端着手边的茶抿了一口,提议道,“不若,过两日去爬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