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法子,是无盐跟着我进白家赴宴。我虽不得我爹喜欢,也不得这燕京城闺秀圈的待见,但白老夫人的帖子每次还是会送一份去母亲那处的,只是,我们从未去过。”
显然,去了也是落不得好,白老夫人虽一视同仁地热情,但赴宴的宾客却并不是,凭白去看人脸色,何必。
何况,若自己真去了,真白家的宴还能不能顺顺利利地办完,也是个未知数。
言语之间未尽的意思,姬无盐明白,“那第二个法子呢?”
“夫人们设宴,喜欢请一些姑娘过府歌舞助助兴热热场,风尘居这阵子正如日中天,听说许多夫人都在朝云姑姑那边排着队地要请姑娘们过去,其中应该就有白老夫人。只是,若是如此,风尘居往后便不能随意推拒这些邀请了,甚至,先去何人府上、何人去、何时去,都有讲究……便做不得独善其身了。”
风尘居虽如日中天,但朝云至今为止都没有点头接受任何一家的邀约,显然是不愿意过早将风尘居推到权利名誉场中。这一点,沈洛歆自是明白的,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第二个法子反倒不如第一个。
“你若同我一道去,虽然可能会因为我被连累些,受些闲言碎语,但好在也只是一些口舌之争,没有后顾之忧,不会真的得罪那些个圈子里的夫人们。”
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是真的站在了姬无盐和风尘居的立场上,去考虑的这个问题。
“可会让你为难?”姬无盐偏头看去,对方也看着自己这边,只是背着光的脸看不清表情。她知道沈洛歆说的都是对的,但自己也不能不顾及沈洛歆自己的感受,即便只是一些口舌之争,但言语如刃落于己身,仍宛若切肤之痛。
“无妨。”沈洛歆似乎笑了笑,有些满不在乎地,还打了个哈欠,像是困了,“又不是只有她们娘给她们生嘴了,我娘就生了个哑巴似的……再说,也习惯了……”
声音渐弱,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缓。
“喵……”猫儿纵身一跃,跃上窗台,浑身雪白的毛发在月色下轻舞。它似乎对这个今夜闯进它领地的姑娘有些戒备与忌惮,蹲在窗口看了一会儿,才冲着里头又绵软地叫了一声。
似在犹豫。
沈洛歆背对着窗户,没有反应,该是睡着了。
今夜也的确是受了惊,这会儿骤然放松下来,自是睡地死死的,莫说一只猫了,怕是这会儿一群猫在锣鼓上跳舞都吵不醒她。
姬无盐冲着窗口招招手,“小鸢,进来吧。”
那猫儿抬了抬爪子,又看了看沈洛歆,终究是一跃而起,越过对方落在地方,又两三步爬上了姬无盐的床,在她怀里寻了处地儿,依偎着睡了。
……
世界安静了下来。
更加遥远的街市弄堂里,扯着嗓子的更夫一路走过,入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梦境。
空气里湿漉漉的味道更重了,走过一遭,连睫毛都似沾了水汽。
全身裹在黑衣斗篷里的男人一路急匆匆地穿街走巷、低着头目不斜视,袍角拂过路边到底的醉汉亦未作停留,倒是那醉汉骂骂咧咧着说是谁扯走了他的锦被。
那人最终停在不起眼的屋子门口,抓着门上铜环轻叩三声,等了一会儿,没人开门,他又叩三声。
门从里头被打开一条缝来,探出一张小厮模样的脸,左右又看了看,才缩了回去,将门又拉开了一条缝,将门外那人迎了进去。
门很快又被关上。
就在那一开一关的间隙里,喧嚣、吆喝从里头传出来,带着独属于深夜的浑浊酒气。
黑色斗篷里的男人被小厮一路领着穿越拥堵在一张桌前赌博的人群,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一路到了内室。
内室里,没有人,只残烛摇曳。
黑衣人似是意外,脚步一顿,转身问那小厮,“殿下耽搁了?”
小厮微微弯腰,拱手,“殿下有两句话让小的代为转达……”
一怔,这意思是……自己不过来了?既是转达,何处不能转达,非要自己跑一遭这里才转达?心下隐有些不快,但还是客客气气地拱手,“请讲。”
那小厮学着主子彼时的口吻,背着手,连语气都模仿地惟妙惟肖,“一,此事已引起父皇注意,还有宁修远暗中推波助澜,别想着使些银钱盖过去,该认错认错,该道歉道歉,左右杨少菲那点儿脊梁骨,也不直。”
斗篷下的脸色一僵,到底是什么也没说,等着下一句。
“第二。叶家是哪边阵营的,不用本宫多说,想必杨司马也是清楚的。皇后娘娘的手帕交……呵,我不说,你们便真当本宫最近情绪低落眼瞎耳聋了?你杨家倒是打地一手的好算盘,偏如今打不响了,就来找本宫善后了?”
对方豁然抬头,膝盖一软就要跪下,想着面前是个小厮,便是跪了,太子瞧不见也是白跪,还显得诸多狼狈。当下只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讪笑着套近乎,“烦请、烦请这位小哥转告殿下,下官从未有那般念想,下官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心此情日月可鉴!若是殿下觉得这桩婚事不好,明儿个下官就让内子去退了!”
“妇人之仁,目光短浅,什么都不懂!”
那小厮表情还有些木,只后退一步,避开了对方凑过来的身子,微微皱了皱眉,又道,“不必。”
“啊?”
“殿下还说,既然叶家也不知怎地王八看绿豆地看上了你那儿子,就好好地抓住了机会,往后也总是有些用处的。只是,你莫要得意忘了形,忘记了是谁让你走到今日的才是……”
“是、是、一定、下官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那小厮点点头,背在身后的手一手,背已经自然而然地弯了下去,拱手,木着一张脸,“殿下所言,皆以转达,大人请回吧。”
对方将兜帽戴地严严实实地,才以礼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