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沈洛歆猜得很准,寂风对着这样一张明眼人都知道是被人打了的脸,虽然一脸不可思议,却还是皱着眉头轻声叮嘱,“沈姐姐也太不小心了,这怎么走着走着还能把自己的脸蹭成这样……跟个小孩子似的。往后可得小心些才是。”
沈洛歆笑着点头,“好……晓得了。听说咱们寂风在等我回来堆雪人,我就紧赶慢赶地回来了,这不,就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这样了。”说罢,半蹲了身子指指自己的脸颊,苦哈哈的表情。
寂风微微一愣,抬手轻轻碰了碰沈洛歆的脸颊,“痛吗?”
小孩子戴着小号的斗笠,表情却又少年老成的,乖巧可爱极了。
沈洛歆摇头笑道,“已经不痛了……”她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入口到这里的一段路因为走动显得泥泞之外,整个后花园也就只有几处散落着几个小脚印,不远处摆着一只木桶,已经挖了满满一大桶的雪,看着像是从别处挖来的。
她问寂风,“不是要堆雪人吗?就咱们两个堆还是要等姑娘过来之后再堆?”
小孩子摇摇头,嘴角带着笑,只眼神间却又藏不住的失落,“姑娘有要紧的事,沈姐姐也有。堆雪人什么的也不要紧的,祖母也说了,燕京城里总会下很大很大的雪,也许过两天还会下的,到时候姑娘和沈姐姐不忙了,咱们再堆。”说完,抿了抿嘴角。
听这话,显然是在老夫人那边被叮咛过了。
寂风其实被教养地很好,从来不会无理取闹、不会哭闹着索求,不管是一个糖葫芦还是一个雪人。只是,糖葫芦每天都在那里,燕京城的雪也年复一年地下着,可吃糖葫芦堆雪人的心情也许才是最最稍纵即逝的。
她笑笑,拍拍小孩子的脑袋,“无妨……姑娘的事情要紧,沈姐姐的不大紧要,可以陪你堆雪人。你瞧,我还把心月带来了,我们俩陪你。”
寂风豁然抬头,眼底满满的都是喜悦,“好!”
沈洛歆偏头看向心月,眉眼弯弯。小孩子嘛,不需要太懂事的,何况,“懂事”了这么些年的自己,突然也想找回那点儿喜欢吃糖葫芦堆雪人的心情。
世界很是美好,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可以做,哪怕是花一个午后堆一个雪人这样的事情,所以,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伤春悲秋呢。
……
这场雪下了一天又一夜。
时大时小的,大的时候天地间安静地只剩下了这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小的时候站在廊下伸手好一会儿才能接着一片雪花,却又在指尖倏忽而逝,只剩下了小小的水珠。
姬无盐推开大门的时候,就见着一身浅蓝色袄子的小小少年直直扑了过来,携着满身冬日的霜雪,脸上的笑容却明媚好看宛若天边骄阳,他唤着姬无盐,“姑娘、姑娘,姑娘今日可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忙?没有的话,昨儿、昨儿的雪人还未堆完……”一边说着,一边揪着对方的衣襟,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了。
这孩子,当真是半点儿心思藏不住,不过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姬无盐将他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揪下来,牵在掌心低眉轻笑,“好……今日没什么要紧事了,用完早膳就陪你去堆雪人。”
话音刚落,岑砚从外头进来,叹气道,“姑娘怕是没时间堆雪人了……陈家人今日一早就进城了,进城后连驿馆都没进呢就听说了陈家辉的事情,他们直接去了许四娘家将陈家辉放下来了,暗卫没有得到吩咐,自不会主动和陈家人发生冲突。如今陈家人已经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往这里来了……怕是不好对付。”
寂风的笑容刚刚扬起,瞬间凝固在了脸上,攥着姬无盐的手都用力了,忧心忡忡问道,“是、是坏人吗?”
“不是。”姬无盐松开了牵着的手,又拍拍寂风脑袋,“去找你沈姐姐玩吧……记住,今日你得跟着沈姐姐,一定不能让她来前厅,可晓得?”
寂风并不问,只点点头,应道,“好。”
“若是她问起我,便说我今日临时有事,出府了……总之,不能让她知道陈家人过来的事情,也不能让她看出来你是在绊着她。咱们寂风这么聪明,肯定能做到的吧?”
“嗯!”他用力点头,应承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若是姑娘将这个陈家人赶走了,就来陪寂风堆雪人,可好?”
“好……去吧。”
寂风颔首道是,下去了。小小的少年郎,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看起来多了几分懂事的担忧,姬无盐看着他出了门,才带着岑砚往外走去。
岑砚问她,“姑娘,可要让丫鬟送些茶水点心去前厅?毕竟来者是客。”
“来者是客?”姬无盐侧目看他,笑意不达眼底,“人家都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到大门口了,你同我说他们是来做客的?不必……直接在大门口解决了就是,免得进来污了大家的耳目。”
岑砚微微一愣,姑娘对陈家人的敌意……似乎比往日还要明显一些,是因为古家的婚事吗?还是因为……陈老?
陈家得了圣旨赐婚,礼部的人去了江南,按着风俗陈家有些分量的人自然会一道跟着过来参加婚宴,直至礼成之后才同二位新人和送亲队伍回江南去。姬无盐不用想就知道这“有些分量的人”里头,一定包含了陈家那位老祖宗——真正亲手给陈老制造了这半生痛苦的那个人。
真正折断了天才羽翼的人。
这样的人……请进门来茶水伺候?想得美!
“你派人盯着些陈老,他今日大抵是有的忙了顾不上出门,只是以防万一……若是瞧着他要出门,就让人将他引到外祖母那边,就说外祖母有个头疼脑热的,让他过去把把脉开个方子。”
在神医面前装病?岑砚只觉得脑壳都疼,提醒姬无盐,“只怕很快就会被戳穿了吧?撑不了多久的……”
姬无盐很是笃定,“没事。只管将人哄过去,外祖母一听这话就知道我的意思,定会帮我拖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