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庆山……
庆山在这里,是不是说明那人也……?沈洛歆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跳跃幅度之大,心脏撞上了胸膛,听得到余音的反弹。
那一瞬间的耳鸣里,她像是灵魂脱壳一般地缓缓看向门口。
风雪很大。
那人披了厚重大氅,撑了把墨色的油纸伞,身形颀长,步履从容,眼神都与平日里无甚区别,轻描淡写间瞥了一眼沈洛歆,又转首看向庆山,“事后自己去解释,解释完去领罚。”
“是。”庆山松了手中抓着的鞭子,轻声应是。上官楚一早安排了暗卫保护沈姑娘安全,彼时那巴掌落下前暗卫们已经准备冲出去护人了,只是上官楚也在这个时候恰好赶到,庆山就一个眼神……让人退回去了。若非如此,那一巴掌绝不会落在沈姑娘脸上。
就鬼使神差的那点儿僭越之心……从未有过,这是第一次,如今想来也觉自己莫名其妙,大概是同岑砚处久了。
沈洛歆自是不知这其中插曲,只怔怔看着上官楚。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穿越文女主角,危难之际真的会有盖世英雄从天而降——虽然,这个盖世英雄看起来委实有些过于凉薄了,进了这院子之后也就是瞥了自己一眼,除此之外连这绳子都没打算给自己解开,甚至自始至终那把油纸伞都只遮在他自己的头顶,在这乱糟糟的院子里,显得矜贵极了。
她扯了扯嘴角,掌心蓦地松开,手中小刀落了地,趁着众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她又朝着身后踢了踢,将刀子往一旁踢远了些。
一旁眼尖的陈家人都看呆了:这姑娘何时藏的刀子?这会儿又是闹哪出呢?
他下意识稍稍后退了些。
“陈少主。”上官楚负手而立,表情淡淡俯视对方,提醒道,“这是第二回了。”
陈家辉几乎是在看到庆山的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后腰开始疼得厉害,钻心地疼。此刻听上官楚这么一说,几乎是瞬间心领神会地意识到对方的意思——第二回了,他已经第二回找姬家人麻烦了。第一次是在姬家大门口,被上官楚逮了个正着,这次……
偏就是这么巧。
巧得说出去都没人信。
就连陈家辉都觉得,大抵这燕京城和自己命中犯冲,自打来了这里之后,总觉得诸事不顺。
“我……”他心下胆怯、两股战战,仅凭下意识否认,“我没找她麻烦!”声音很大,理不直气也壮,说完却又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都说得什么鬼玩意儿,现在这模样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怎么一回事,倒不如想个稍微“合情合理”一点的借口。
只是……如今他都怕得要死了,哪里还能想得出来呀!姬家这对兄妹,简直就是他命中克星!
果然,上官楚都被逗笑了。
他一边把玩着腰间玉佩,一边漫不经心地嘲讽,“哦?是吗?看来……这绳子是自己跑过去将她捆起来的咯?这脸上的巴掌印子,也是她自己打的咯?”
“不、不是……”
上官楚继续帮他找理由解释,“那莫不是沈姑娘突然失心疯发作,逮着自己使劲抽?而这个时候陈少主正巧路过,大发善心阻拦了沈姑娘的失心疯行径……迫不得已,找了根绳子将她绑了?”
沈洛歆一噎,大大翻了个白眼:你才失心疯!你全家都失心疯……哦不,你全家就你失心疯!彼时“盖世英雄从天而降”带来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果然,上官楚这种人……当不成盖世英雄。
陈家辉觉得,自己的后腰疼得更厉害了……真的是流年不利,本以为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谁知先是沈洛歆这傻子脑子坏了去什么阿寿家,弄得现在胆战心惊……等等!电视火化间,陈家辉倏地茅塞顿开!他突然就找到了那个格外名正言顺的借口……哦不,理由!
瞬间这后腰也不疼了,这背也挺直了,他抬了下颌看向上官楚,“这位兄台……”
他这般唤着,手臂高高抬起,越过庆山指了指沈洛歆,才道,“兄台想必还不清楚吧,这位沈姑娘虽不至于失心疯病发,但也差不多了!”他故作高深的顿了顿,挑衅一般地看向上官楚,暗暗得意,你们姬家不是要护着她吗,如今你们也逃不掉了!
伞柄微微后仰,上官楚自油纸伞下偏头扫了眼沈洛歆,表情淡淡喜怒不辨,转首看向陈家辉,“哦?本公子瞧着,沈姑娘倒不像是失心疯的模样……只是,比平日里……丑了几分。”那红肿的脸颊,着实刺目,墨色的眸子于沈洛歆的视线之外,愈发幽邃冰冷。
你才丑……沈洛歆又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已经无力吐槽:罢了,毕竟是救了自己的恩人,随他说去吧!毕竟,和上官楚相比,自己的确是……怪丑的。估计在他老人家眼里,不丑的姑娘也就只有姬无盐了,如此一想,便又觉得也正常。只是……背在身后的指尖微微攥紧,她有些紧张地敛了呼吸。
她大约猜到了陈家辉到底想要说什么了,她也想要知道对方的反应……于是,她并不解释,只低着头默默等待。
陈家辉哈哈笑着,小人得志一般,不怕死地上前一步,上官楚立刻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像是躲避什么脏东西一般,皱着眉头表情嫌弃。
这是他进了这院子之后最明显的一个表情。
陈家辉浑然不在意,就这么嘿嘿笑着拍了拍脑袋上的雪花,才指着沈洛歆说道,“这个女人,她刚从阿寿家回来!阿寿你知道的吧,那个染了疫病死掉的小狱卒!她说她要救她爹娘,所以不管这一整个城的百姓,不管你我的死活!本少主打她,是因着她执迷不悟想要冲出去害死咱们!本少主绑着她,是为了救这一整个城市的无辜百姓!姬兄……您委实不该进来,这院中可是有许多那死人用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