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蕾喉间像是卡着块烧红的炭,顾晨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钉在原地。
月光顺着他凌乱的发梢淌进眼底,把那些汹涌的期待淬成滚烫的铁水,浇得她心脏突突直跳。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得发疼。
远处收音机咿咿呀呀的唱段还在飘,此刻却成了最刺耳的背景音,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愈发沉重。
丁雁羽张了张口想调侃两句,腕间突然传来文初带着温度的牵引。
他的手掌只是虚虚扣住她的手腕,却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将她往巷口带。
\"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孩子们孩子家等着我们呢。\"
文初俯身时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嘴角挂着平日里最讨她喜欢的无奈笑意。
与此同时,肖青搂着文蔚的肩膀快步离开,袁建识趣地踢开脚边石子,朝顾瑶递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随着众人脚步声渐次消失在巷尾,方才剑拔弩张的胡同瞬间空荡,
只剩槐树影在青砖墙上摇晃,沙沙声里,独留下了文蕾与顾晨两人沉默的站在胡同口。
文蕾的手指深深陷进羊毛大衣的褶皱里,指尖传来布料粗糙的触感,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镇定。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两下,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以后再说吧。\"
这句话像一块带着棱角的冰,卡在喉咙里,吐出来时连带着声音都结了霜。
她转身的动作快得有些狼狈,军大衣的下摆带起一阵风,卷着墙角的枯叶打了个旋。
高跟鞋在青砖上敲击出凌乱的节奏,\"嗒嗒嗒\"的声音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刺耳,像是慌乱的鼓点。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将她的后颈烤得发烫,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在逃离一场即将将她吞噬的风暴。
拐过巷口时,一阵夜风突然卷起她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视线。
文蕾伸手去拨头发,扶住墙站稳后,她大口喘着气,看着月光下自己颤抖的影子,
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可笑——
她在逃什么?又在怕什么?
顾晨急得嗓子眼里直冒火,伸手刚要抓住文蕾的手腕,可文蕾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指尖还对着文蕾消失的方向,冷风\"呼呼\"地往指缝里灌。
等他反应过来,只看见胡同口空荡荡的,连文蕾大衣扫过地面的影子都没了,就剩他傻站在原地,胳膊酸了都忘了放下。
顾晨望着文蕾消失的拐角,喉间溢出一声带着鼻音的轻笑,笑声里裹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意。
他用指关节蹭了蹭发烫的眼尾,粗糙的掌心擦过睫毛时带起细碎的痒,仿佛文蕾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触感还在。
顾晨低头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那只差点抓住她衣角的手此刻蜷成拳头,又缓缓松开,任由月光在掌心铺出一片银白。
\"守得云开见月明......\"
顾晨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
皮鞋尖碾过砖缝里的石子,\"咕噜噜\"滚出去老远,惊起墙角蜷缩的野鼠。
夜风卷着文蕾遗留的发香掠过鼻尖,他深吸一口气,胸腔涨得生疼,却又忍不住扬起嘴角。
\"慢慢来。逼急了她,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顾晨对着空荡荡的巷子轻声说,脚步声踏碎满地月光,朝着文蕾离去的方向走去。
自那晚从胡同狼狈逃离后,文蕾把自己埋进了工作里,午休时捧着咖啡杯发呆,总在想顾晨看她时那近乎滚烫的眼神。
可还没等她理清思绪,现实就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得死死的。
顾晨成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正大光明的开始接送文蕾上下班。
丁雁羽和文初时不时的弄两张话剧票或是电影票,让顾晨带她去放松放松;
就连向来腼腆的文蔚都跟着肖青一唱一和,变着法子撺掇着。
更要命的是,只要文蕾去见纪奶奶和冯爷爷、赵大队长他们,就会被拉着她的手念叨,
\"顾晨这孩子,是个好的!你们婚事赶紧定下来,我们还想等喝完你们喜酒再回去呢!\"
赵六丫和花婶子这俩直肠子,嗓门大得能掀翻房顶。要不是念着她们大老远从老家来投奔,文蕾恨不能绕着走。
每次见面,两人跟说相声似的你一言我一语,那话更是扯的没边。
\"哎呦,顾晨和文蕾来啦?你们这小夫妻俩可算要修成正果啦!\"
花婶子总会扯着文蕾的胳膊直晃悠,那双被皱纹包围的老眼,一挑一眨的,着实辣眼睛。
\"啧啧啧,这俊男靓女站一块儿,可不就是画里走出来的!以后生的娃娃,保准比文蔚和肖青家的还水灵!\"
赵六丫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大嗓门叫嚷的整个胡同人都能听得到。
\"文蕾啊!你可得给顾家多添丁!最少生俩!别学你姐和姐夫,就守着一个娃多冷清!\"
每次见到她双手叉腰,胸脯挺得老高,唾沫星子随着大嗓门四溅而飞。
文蕾脸涨得通红,恨不能找根针将她嘴给缝上。
多少次她咬着牙在心里暗骂,
这群人到底是来京都干嘛的?是专程来给她添堵的?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兰溪大队啊?都过这么久了,还不赶紧滚蛋!
文蕾觉得自己最近活得像个被按在泥里的王八,憋屈得恨不能撞墙。
逮着机会就对着顾晨冷嘲热讽,话里带刺得能把人扎个透心凉。
可顾晨偏偏化身笑面佛,任她炮火连天,依旧笑眯眯当个跟屁虫,甚至把她怼人的话当耳旁风。
看着他雷打不动的笑脸,文蕾气得牙痒痒——这人简直把\"舔狗\"二字刻进了骨子里,明明一肚子委屈,却连发火都像打在棉花上,差点把她憋出了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