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玉并不知晓在这短短的瞬息之间身旁的人就想了这么许多，他往沈宅内走去，步履矫健。
走了没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她可安好？”这个她是谁，不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将军，据府上下人来报，夫人一切安好。”岂止是安好，本就未曾提起过将军分毫，想到此，不为拳头攥紧。
无为在一旁小声同不为嘀咕:“又问那个女人，自将军回来，这都第几次了……”不为剜了他一眼，警告他小心说话，无为吐吐舌头，显然不放在心上。
沈君玉点点头，模样上并不如何惊讶 ，看起来像是早早便料到了这个结果。
“如此便好。”他如往常一般道。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旁人听。
不为攥紧的手复又松开，掌心中有几个浅浅的月牙痕迹。有时候，他甚至会大逆不道的想，将军是否也并非真的爱重那位沐小姐呢。
被逼着应下来的亲事又能有几分情。
不为对于将军与沐小姐间感情的怀疑并非是因为将军是那等浅薄的只看外貌之人，而是因为将军对那沐小姐实在太过疏远，虽然敬重有余，却并不亲近。就譬如今日，将军虽然问候了沐小姐一番，不像是夫君对妻主的担忧，反倒更像是相识不甚相熟的友人之间的客套问候。
他忽然又想起一个更为合适的说法，将军对沐小姐的客套与保护就好像是在尽一个未尽的责任，只要将军还活着一日，那沐小姐便能在他的羽翼下安好一日。
其次便是，沐小姐对将军显而易见的厌恶。其实这也很好理解，从沐小姐的角度来看，若非是将军，她的父亲也不会死。她抗拒将军，憎恶将军。
可，不为咬紧了后槽牙，又不是他们将军求着那副官来救的，他虽未曾参军过却也知晓将军对于一军的重要性，下士保护他们的将领本就是应尽之职责。那副官倒好，反倒挟恩图报，若非他们将军心肠好，真当谁都欠他们的不成。
那副官救了他们将军一命，不为心中感激不尽，可他想要什么都成，哪怕是他的性命，可他为何这般作贱他们将军。
不为暗中深呼吸了几下，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将军并不喜他们对沐小姐有怨，他还是不想为好，以免日后控制不住自己冒犯了那位沐小姐。
尽管这样想，然而他对沐庆云的称呼便已经表明了一切，他并不承认，她是张军府的女主人。
等到了主子的卧房那里，不为拦着将军欲要宽衣休憩的动作，“将军，雪水寒凉，已经备好了热水，请您移步。”
沈君玉:“不必，这于我而言有如无物。”
“小的知晓将军身体强健，可这里不是北地军中，公子，您不必如此……”不为说到这儿止住了声音，顿了顿道:“公子，您便当这是小的们的一番心意……”
沈君玉许久未曾归家，当初回京的时候再遇到故人未免有些陌生，哪怕是少时与他一同长大的家奴都有些难以亲近。
想当初他离家的时候正是少年们成长变化的时候，再次相遇，他们的面容都愈加成熟稳重，虽然还有一些熟悉的特征，终也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们都长大了。
也许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未免不会再次熟悉起来，可沈君玉独身一人久了，很难再主动亲近别人，也不喜旁人的过多亲近。
那是旁的什么故人，他也便当做听不见，可这二人到底是不同的。他何尝不懂不为的用意。
沈君玉遏制住心底的抵触，微点下颌:“……好。”
不为见好就收，让另一个小厮引着将军前去沐浴，自己并不过去给将军一些空隙独处。他知道一人的习惯并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所幸将军在京的时日应当不会太短，他并不着急。
家中与军营是不一样的，他会让将军明白。
还来不及高兴太久，转身便见到嘴上都能挂一个葫芦的无为，皱眉训道:“又怎么了？”
不为早已习惯了不为对自己的态度，闷声道:“你说咱们将军什么时候与那沐小姐和离啊……啊，唔，你干什么!”他用力甩开不为突然捂着自己嘴巴的手。
不为恨铁不成钢，“这事你心里想想也就罢了，怎的嘴上不把门!”
“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装什么呀。再说了，现在不就你我二人吗，怕什么。”无为不以为意，他与不为从小一起长大，了解不为就像了解他自己一样，根本就不怕不为的训斥。
不为无奈：“你这话若是被将军，听见了，少不得挨罚。”
“罚就罚呗，要是他们能和离，打死我也情愿。”无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没一会儿又叹了口气，“你说咱们将军好歹也是人中龙凤，怎的就……时运不济呢。”
“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将军与沐小姐相看两厌，又何必捆绑在一块儿呢。”
“还有，我跟你说，派去府上的小厮又被沐小姐给赶出来了！沐小姐要是真这么厌恶将军，她怎么就不提和离呢！”无为一脸愤恨不平。
无为：“……将军自有打算，你在将军面前不要说这样的话。”
“你放心吧，我倒也还没那么蠢。”上次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被将军训斥的事他可没忘，他不会跟沐小姐硬碰硬。他有预感，沐小姐跟将军是不会长久的！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