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麟示意李长虎在书房角落的隔音区坐下，量子屏蔽场随即启动，将两人的对话与外界彻底隔绝。
“老李，咱们共事多少年了？”
陈麟突然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李长虎这边稍微怔了怔：“自安云基地那边算起的话，有八年零四个月了。”
“那时候行星开发署都还没有呢，我当时工作的地方也还只是个地质勘探办公室。”
李副会长说完之后就看向陈麟，他意识到陈麟问起来这个自然是带点其他想法的，不然一番谈话肯定不会以这种方式起手。
陈麟的目光投向窗外，沉默了一会之后才朝着李长虎出声道：“张峰无用五年时间把它变成红龙协会的第二大实权部门，你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没有干预吗？”
李长虎的指节在膝上收紧：“因为他确实有能力，但这次——”
“因为我们需要这种激进的开拓精神。”
陈麟打断他，调出一组加密数据，“但同样需要你的谨慎，看看这个。”
全息屏上显示出方舟舰的完整构造图，陈麟放大引擎部份：“三小时前，工程部发现主引擎的量子核心存在设计缺陷，在持续曲速状态下有23%概率会发生坍缩。”
李长虎倒吸一口冷气：“张峰无知道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
陈麟的瞳孔映着闪烁的数据流，“开发署提供的技术蓝图里，这个缺陷被刻意隐藏了，要不是徐若兰团队交叉验证时发现参数异常，到时候若是方舟舰真的启用了，那么舰船上的五千人可能刚跃迁就会直接全部变成太空尘埃。”
书房里的恒温系统似乎失效了，李长虎感到后背发冷：“所以他提议拆解引擎……”
“要么是借机销毁证据，要么是真不知道这个缺陷。”
陈麟关闭投影，“但无论如何，方舟舰项目必须继续——用协会直属团队接手。”
“我准备让你亲自监督。”
李长虎突然站起身，军人的挺拔身姿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会长，开发署的权力扩张已经威胁到协会制衡原则了，光是今年他们就擅自修改了火星大气改造计划，还接管了小行星带三分之一的采矿权，这在之前是根本不允许也不可能出现的情况，这对于协会的管理有着极大的危害，我觉得您应该认真的关注此类信息！”
他调出一份清单，“更可疑的是，这些所谓&；#039；收割者技术&；#039；的解析成果，始终没有通过第三方验证！”
陈麟沉默地听完，突然问道：“你觉得吞噬者威胁是假的？”
“不，晨星共同体的警告应该属实。”
李长虎压低声音，“但开发署可能在利用危机攫取权力，今天他们敢要量子计算机阵列，明天就可能要求接管防卫军，这一点必须要注意！”
窗外的全息广告牌变换着色彩，蓝光透过窗帘在李长虎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陈麟注意到这位老搭档的眼角多了几道前所未有的皱纹。
“三天后召开闭门听证会，”
陈麟最终决定，“我要你来负责组建独立技术审查组，我要知道开发署这些年所有重大项目的具体细节和所有开支内容。”
他顿了顿，“至于方舟舰，按原计划继续建造，但主引擎改用协会设计的备用方案。”
李长虎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绷紧面容：“张峰无不会轻易放权，尤其是现在他手里还有《特别权限法案。”
“那就给他更重要的任务。”
陈麟嘴角浮现出微妙的角度，“既然他对控制吞噬者这么有信心，就让开发署全力攻关这个项目——资源管够，但必须每周向战略室直接汇报。”
李长虎立刻会意——这既是对张峰无的测试，也是变相监控。
但是当他准备离开时，陈麟突然又叫住他。
“出去之后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们之间的谈话，你应该明白的。”
当夜，陈麟在家庭服务器上发现筱筱存储的“外星水母”资料里，混入了来源不明的加密文件。
解密后呈现的，竟是开发署内部关于“人造吞噬者信号”的讨论记录。
全息影像中，张峰无的声音清晰可辨：“……只要维持低频脉冲，至少能争取到十八个月的时间窗口……”
……
林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同样的数据芯片：“书房里那个张署长，下午偷偷给了我这个。”
陈麟关闭投影，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所有线索突然串联成可怕的图景：开发署可能伪造了部分吞噬者威胁，为的是推动某些秘密议程。
次日清晨，陈麟在前往协会总部的路上修改了行程。
当悬浮车降落在行星开发署总部时，张峰无显然没料到这场突击检查。
“会长！应该提前通知我们准备汇报材料……”
张峰无快步迎上来，制服领口还沾着咖啡渍，但是陈麟带着人群却是径直走向中央控制室：“正好看看你们的日常运作。”
他的手指划过控制台，调出实时数据流，“引力畸变器的测试结果怎么样？”
张峰无的瞳孔微微收缩：“比预期慢20%……主要是海王星轨道附近的材料运输延误，对了我这边还有些内容要汇报……”
这个回答与陈麟掌握的简报完全吻合，但他注意到控制室角落有两个工程师突然低下头。
“带我看看量子计算机阵列。”
陈麟突然要求，“就是解析收割者信号的那组。”
穿过三道气密门后，呈现在眼前的是由三十六个量子比特模块组成的巨大环形装置，但陈麟的目光立刻被侧面的辅助终端吸引——那里连接着与协会总部完全不同型号的存储设备。
“这部分是做什么用的？”
陈麟指着陌生设备问道。
张峰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临时……临时数据备份。”
就在这时，徐若兰带着她的引力波研究小组走了进来。
这个女科学家看到陈麟时明显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陈会长，我们今天早上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波动，正好您来了，要不要看一看？”
陈麟看了一眼张峰无，却是没说什么，转而对徐若兰点了点头。
徐若兰这边调出一组数据展示在陈麟的面前，出声道：“这些是开发署提供的吞噬者运动轨迹，但与我们天文台观测到的引力透镜效应存在部分弧秒级别的偏差。”
控制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弧秒在宇宙尺度上微不足道，但足以证明两者不是同一个天体。
张峰无突然笑了：“徐博士，你们的观测设备校准过吗？柯伊伯带外的星际尘埃会导致……”
“设备没问题。”
徐若兰斩钉截铁地说，“事实上，我们发现所谓的吞噬者信号，与七年前开发署测试深空通讯仪时的波形高度相似。”
这句话像炸弹般在控制室引爆，陈麟看到张峰无的手指悄悄移向控制台底部，立刻对随身警卫使了个眼色。
他身边的两名特工瞬间按住开发署署长的肩膀，其行动之快甚至是连在场的其他警卫都没反应过来，张峰无还想挣扎一下，却发现擒住自己的两个特工力气大的惊人，他连动都动不了。
“张署长，我想我们需要重新谈谈。”
陈麟的声音此时异常的冰冷，“关于你们究竟在奥尔特云藏了什么。”
警报突然响彻整个开发署总部，红色灯光中，所有出口被自动封锁。
陈麟的终端同时收到李长虎的紧急通讯：“会长，方舟舰船坞遭到无人机群袭击！”
全息影像显示，数百架标有行星开发署徽章的工程无人机正在攻击船坞防御系统，而更令人心惊的是背景里若隐若现的太空舰队——那绝不是协会注册的任何舰船。
“原来如此。”
陈麟看向被制住的张峰无，“吞噬者是假，夺取权利才是真？”
张峰无被两名特工牢牢按在控制台上，他的脸贴着冰冷的金属表面，却仍挣扎着嘶吼：“陈麟！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整个开发署的智械系统早被我植入了后门程序！”
他的话音刚落，控制室内外的机械臂、无人机、甚至清洁机器人突然全部停止了工作，红色的警示灯在每一台设备上闪烁，仿佛某种沉睡的病毒被瞬间激活。
开发署的工程师们惊慌失措地后退，有人大喊：“所有智械系统被劫持了！安全协议失效！”
陈麟却只是平静地抬起手腕，在个人终端上输入了一串十六位的密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动了手脚？”
陈麟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从你第一次擅自修改火星大气参数时，‘星眼’系统就已经盯上你了。”
下一秒，整个开发署总部所有的电子设备同时闪烁出银蓝色的光芒——那是协会最高级别的安全认证。
所有被劫持的智械突然停滞，随后重新启动，它们的指示灯从危险的红色转为温和的绿色。
“不可能！”张峰无瞪大眼睛，“我用了量子加密算法，根本不可能被破解！”
陈麟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曾经的得力干将：“你忘了是谁批准开发署使用量子计算机的？每一台设备出厂时，‘星眼’的底层协议就已经刻在芯片里了。”
全息投影突然展开，显示整个太阳系的实时状况——开发署控制的无人机群在太空中集体熄火，火星基地的叛军舰队被突然激活的轨道炮阵列锁定，而伪装成“收割者”的佣兵舰队，此刻正被三艘从未公开过的协会隐形战舰包围。
“你的计划很周密，”陈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但错就错在太依赖技术了。”
张峰无的脸色由红转白，他突然狂笑起来：“你以为这就赢了？我埋在协会高层的暗棋还没启动呢！”
“你是说财政部刘副部长？还是防卫军第三舰队的周指挥官？”
陈麟轻轻摇头，“他们昨晚就已经在特别法庭交代一切了。”
这时，徐若兰突然惊呼一声：“会长！奥尔特云边缘检测到真实的空间褶皱反应！”
全息星图上，一个暗红色的光点正在缓慢移动——这次不是伪造的信号，而是真正的宇宙级威胁正在逼近。
陈麟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看来你的闹剧耽误了我们宝贵的备战时间。”
他转向警卫，“带他去‘静默室’，我要知道他和晨星共同体之间所有的秘密交易。”
当张峰无被拖走后，李长虎的全息影像紧急接入：“会长，方舟舰已按计划完成改装，随时可以启动‘火种计划’。”
“不，”陈麟凝视着星图上那个越来越近的威胁，“现在我们要执行的是另一个计划——既然敌人真的来了，就让整个太阳系变成它的坟墓。”
他最后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张峰无：“至于你，会活着看到人类如何用你妄图窃取的技术，打赢这场生存之战。”
张峰无被压着直接往后撤，陈麟这边则是朝着一旁早已将看呆了的徐若兰出声道：“孙教授来了吗？”
徐若兰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陈麟嗯了一下：“让孙教授来见我，现场你们所见到的一切暂时不要说出去，张峰无被捕的消息我不希望被如此之快的传出去。”
“能在这里的都是协会的精英科研人员了，多余的事情我不想多说，之前和张峰无有过牵连或者具体内容的，后面这边会详细的解决，目前工作一切照旧就好。”
陈麟朝着周遭的一圈人出声来，他的脸色此时恢复了一下，张峰无当初是被他当做是未来的协会会长来观察和培养的，结果星眼系统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家伙的野心——毕竟张峰无拉拢人群的手段着实高超，陈麟在见到了之后也不由得感慨这人的厉害。
张峰无对于协会来说是肯定有好处的，但是他所能造成的坏处更甚，基本上在协会处于这个发展阶段时期危害更大。
之前陈麟还打算睁只眼闭只眼，让张峰无发挥自己的核心作用——毕竟这家伙是真的有实力。
可现在看来留着他继续折腾行星开发署，日后这个庞然大物势必会尝试着分离协会自立门户。
这就很可怕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