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低着头，闷声点头。
“嗯，送了。”
“有人看见你吧？”赵爱民声音淡得像风吹过水面。
许大茂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小区的老邢看见了，跟我打了个招呼。”
赵爱民一笑，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好样的。你这次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许大茂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他一向精明，可现在却像一头被困在迷雾里的老狐狸，不管怎么嗅都闻不到破绽。
“那我走了。”他转身，脚步略有些急促。
“等会儿。”赵爱民忽然叫住他。
许大茂身体一紧，转头：“怎么？”
“别紧张。”赵爱民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袋点心，“这是我今儿上午排队买的，那家桂花酥你不是最喜欢吗？拿回去尝尝。”
许大茂盯着那袋点心，手伸出去的刹那却是颤了下。他忽然意识到，这场“交易”已远不止送个审表那么简单。
赵爱民的笑容太温和，温和得像在告别某种隐秘的阶段。他的每一步都设计得天衣无缝，而许大茂，从头到尾，不过是他手上的一张牌。
从那个“误闯”赵家屋子的夜晚起，他许大茂就已经一步错，步步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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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居委会在开例会。
张主任坐在上席，手里捏着赵爱民交上来的那份“审表”，眉头皱得死紧。
“这上面写的，和许大茂之前送来的完全对不上。”
她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会议室，“这可是重点区域的基础项目，怎么会漏了四项？”
“而且，”她敲了敲桌子，“送表那人是谁？”
“许大茂。”一名工作人员回道。
一时间，屋内一片死寂。
张主任放下文件，靠进椅背，冷声道：“查。明天就下去查。”
赵爱民站在门外，微笑着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间，他看着会议室的灯一点点亮起，仿佛一座暗堡正在被推翻前的最后动摇。
他低声自语：“一份表，只是开始。”
赵爱民靠在厨房门口，烟雾在他头顶缓缓盘旋，像是脑中尚未说出口的念头。他的眼神落在屋外老柳树那被风吹得乱晃的枝条上，嘴角悄悄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贾张氏，那个老贼婆，整日里张牙舞爪，满嘴污言秽语，就像是条盘踞在巷尾的疯狗，谁都敢咬一口。但如今，她终于踩到了赵爱民的底线上。
几天前，贾张氏竟在院里当着众人面嚷嚷，说赵爱民“不安好心”，说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鬼”，这话传到赵爱民耳朵里，直把他气得在屋里踱了一个小时的步。他不是受不起骂，但他不能让人轻贱他的名声——尤其是在关键时刻。
“想咬人是吧？”赵爱民盯着窗外，喃喃着，“那我就喂你一口毒的。”
他慢慢熄灭烟头，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几年前的一笔“旧账”，原本他没打算再动用的，如今却刚好用得上。而要拿这笔账做文章，最好的人选，莫过于——许大茂。
“你不是急着撇清关系吗？”赵爱民冷笑一声，“那就干脆干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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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许大茂刚把破皮鞋踩进院门，就听见赵爱民在厨房窗边喊他：“哟，大茂，来来来，跟你说个事。”
许大茂还记着上回那次“审表”的事，一听赵爱民叫他，心里就打鼓。他略一犹豫，但还是走了过去。
“啥事儿啊？我赶着出去呢。”他眼神闪躲，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敷衍。
赵爱民笑了笑，递给他一个包着油纸的小包，里头隐隐露出几张泛黄的信纸。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认识的笔迹？”赵爱民眼神沉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许大茂一愣，接过来一瞅，心里立马咯噔一下。那纸上是贾张氏几年前写的借条，虽没写明数额，但落款却清清楚楚写着“贾张氏 借赵某若干银元，日后归还”。这借条他当年也听说过一嘴，可贾张氏后来闹腾一通，说那纸被老鼠啃了，当作笑谈过去了，谁知道赵爱民竟还留着原件！
“你……你这什么意思？”许大茂指着那张纸，嗓子有些发干。
赵爱民语气轻描淡写：“意思很简单。你现在不是跟贾张氏走得近吗？那你帮我送这几张纸去她手里，就说是法院那边有人想翻旧账，让她自个儿掂量掂量该咋办。”
“你疯啦？”许大茂几乎脱口而出，“我要是送过去，她不扒了我皮？”
赵爱民却笑了，眼中带着点寒意：“你不送，我就让居委会知道，是你帮她销毁账目、包庇旧债的。那时候，你可就不是送个纸条那么简单了。”
许大茂嘴角一抽，心里一阵翻涌。他知道赵爱民不是开玩笑，尤其是那段时间的事情，虽说没有明文记录，但要真追究下来，他一个也脱不了干系。进退两难之间，他犹豫地抬眼：“我真送了，你……你不坑我？”
“我坑你干啥？”赵爱民一摊手，“这笔债，她欠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只是个跑腿的，跑完腿这事就跟你没关系了。”
许大茂将信将疑，但看着赵爱民从容的脸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把那几张纸包好揣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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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阳光斜斜地洒在青石板上，贾张氏正蹲在角落里刮着地上的杂草，嘴里骂骂咧咧：“这些破草年年铲年年长，哪年能让我清净一回？”
她刚想伸手去扯一个长得欢的狗尾巴草，就见许大茂那张有点发白的脸凑了上来。
“哟，大茂？你一大早来找我做啥？你不是不爱搭理我吗？”她眯着眼，神情里藏着些许怀疑。
许大茂扯了扯嘴角，硬挤出一丝笑：“那个……张婶，我有点东西你看看。”
说着，他从怀里抽出那几张借条，递了过去。
贾张氏一开始还不在意，可当她瞥见那熟悉的笔迹，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她抬头盯着许大茂，声音发颤：“你哪来的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