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府邸随意不再是自己的家，甚至过了今晚自己再踏进的权力都没有了。
所以，他要进去，他要将最后一晚的温存留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忽然变成这样一个恋旧的人了。
但是，眼前的六个黑衣人显然是不打算让他能够随了愿的。
“你们是王上派来的吗？”
刺客们也不答话，仗剑而来。
王上的许诺是过了今晚，但是却这样仓促出现的杀手好像不符合王上的性格。
自幼在王城长大的他，与王上的接触虽不多，却是对于他的做事风格颇为熟悉。
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至少表面上是。
所以，他反抗了，他躲过了第一波攻击之后，顺势就冲进了莫府。
他知道自己是不会再出来了，但是即便明知是死路也让他心甘情愿的奔赴此约。
“你们是不是王上派来的？”
追击到院中，莫逸寒已经停住了逃跑的脚步，而是直面这刀光剑影的残酷。
“我还不能死！我要亲眼见着三弟出狱，我要王上在众人面前赦免三弟，我才能死！”
他心中念叨着，此刻三弟成了他唯一的牵挂。
刀剑碰撞的声响，与宫城、街道上隐隐传来的笙歌混杂着，奏出了一曲无比凄凉的格调。
就像是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吹来的风，带着牧马黄牛的腥味，带着草汁的芬芳。
许诺坐在露台上的宴席上，三番五次的起身打算离开都被王上以各种借口阻拦，没有多想的他只得忐忑不安的来应付这场夜宴。
他的脸庞浮动在流光溢彩的歌舞笙箫之中，但是心却始终不得安宁。
他仿佛在几乎是全城最高点的地方都能够看到莫府方向亮起的点点火光。
他以为那只是街市上庆祝的烟火，就像是此刻宫城里举行的一样。
璀璨的让人欲哭无泪。
绽放在空中的烟火，忽明忽暗，那是宫城里的盛典，但规模之大，都可以照耀出对峙的几个人的脸庞。
六柄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剑将莫逸寒团团围住，几个回合的交量已经让他伤痕累累。
这六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全都是水元素的操控者，显然是袭击者有意为之，专门为了对付莫逸寒的火元素特质。
此刻的莫逸寒已是困兽，或者说他故意的让自己成了困兽。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莫逸寒气喘吁吁的还想要给自己一个答案。
冷漠如冰的刺客终于有人开口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意义。
“至于谁派来的又有什么意义？”
“王上答应我要到明日，明日放了三弟，你们如何动手我都不会反抗，必要的时候我会自己动手！”
莫逸寒还以为自己是可以谈判的，他心存幻想，但是却忽然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在侵蚀着他。
他还不敢去正视这份无能为力。
“你太天真了！”
隔着面罩的声音瓮声瓮气，让人听来呼吸困难。
“王上难道是打算失言吗？”
莫逸寒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让他几乎发狂。
刺客也不再答话，六人都是剑灵觉醒的高手，他们不打算给予莫逸寒快速的一击。
从他们一开始就召唤剑灵护神的光芒中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决心。
莫逸寒是恐惧的，但那不是对于这几个人，或者说不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他害怕的是王上的言而无信。
寂静黑暗的莫府里只有刀剑碰撞与元素之术爆炸的声响，但是却丝毫没有打扰不远处的狂欢。
觥筹交错的光景里，许诺在频频举杯的热情中醉的东倒西歪。
王上却仍旧精神奕奕的端坐于王位之上。
那些闪过的光影向四周蔓延着，直到黑暗完全将他们吞噬。
“再美丽的光芒终究是无法将整个世界的黑暗驱散啊！”
王上悠悠的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紧挨着自己坐于下首的姜瑜和柳伯元说的。
“但只要我们能够被这光芒照亮不就是极尽欢乐之事了！”
柳伯元笑呵呵的将杯中酒饮尽，似乎根本就不在乎王上的心绪。
余光里还故意的扫了一眼王上，他的表情仍旧是滴水不漏的肃穆。王的威严让他少有自己的表情。
“没想到圣廷竟然早生变故，你这同胞兄弟也是做的绝妙，竟然是瞒过了所有人！”
王的语气里多了一份戏谑，让人听来颇为不舒适。但这是王的话，旁人唯有当作恩赏一般接纳下来。
柳伯元呵呵地笑起来，蠕动的嘴唇带着胡须上下起伏的颇为滑稽。
“呵呵！伯权这事做的确实精妙，但不见得是瞒过了所有人，怕是很多人假装没有看出来罢了！”
“奥！”
王上的表情里一丝丝的难堪，姜瑜赶忙举杯致意，来化解圣廷与王城的间隙。
“我们恭祝王上寿辰！”
他端起酒杯朝着王上行礼之后便一饮而尽。
王上与柳伯元也不得不停下针锋相对的争执而将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宴席的欢愉就在于一场宿醉让人忘记所有的不快，一场人声鼎沸的吵闹掩盖住平日里所有的道貌岸然。
圣廷里的事务已是在一天之内都传达到了柳伯元的耳中，他似乎对于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过分的担心。
尤其是现在大闹十二界的幻鬼，以及最近活动频繁的涅磐。
他对所有的事情都有一种安之若素的本事。
王上赦免了那些跟随柳伯权叛乱的圣使之罪，但那却是以圣廷必须完全听命于王城，而不再设立长老会为条件。
这一场纠葛终于在王上的不肯让步中结束，王最后达成了他的愿望。
这个世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逃脱不出他的掌控一般，让人好生绝望。
但是柳伯元是不会绝望的，他自有他的打算，当务之急是带着这些圣使们好端端的回到圣廷。
但是有一个使徒他是带不回去了。
一夜的狂欢在夜幕渐渐变淡之后开始散去，东倒西歪的人们开始相互搀扶着离开宫城。
莫府前的大街上也慢慢散去了那份浓重的黑色，让压抑的氛围稍稍减退几分。
莫府的院井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六具尸体，在这对尸体之间，半跪着一个人，莫逸寒。
他的整个身躯在手中祝融的支撑下艰难的保持着没有倒下，但是鲜血已经将整个身体染红。
口中已是气若游丝，甚至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知道，他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