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基地正处在三个村子交界处，不远处有条小河，旁边挨着小学。
路虽然还没修，过个拖拉机不是问题。以后招绣工，也不局限在一个村子。
的确是个好地方。
地片不小，张绣四处看过，估摸盖七八间瓦房，以后货品有地方放，还能留个大院子，挺满意的。便让村长给算一下，大概需要多少钱。
村长挑了几个年轻人，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半天，说：“用地，加盖好，准备三万，差不多了。”
村里大部分人，还指着几亩地过过日子，就算出去打工，一个月不过挣一两百块。
三万，无疑是天文数字。
村民们开始嘀嘀咕咕，说，程老师虽说挣了钱，禁得住媳妇儿这么糟践吗？这张大丫从前就是一傻子，没想现在这么爱出风头。
还有的说，扔进去这么多，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挣回来。
不止别人，张绣心里也打鼓，光盖厂子就得三万，等绣线，绣架不够了，材料也是一笔不小的投资？
况且，外面到底够不够繁华，她没见过。多久能挣回钱，她真没把握。
这么一犹豫，张如山走了过来，面上带笑，“怎么了大丫，出不起？盖厂子本来就费钱，你早点说没钱，也省得村长给你忙活了。”
他想了想，接着说：“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找你们家程老师要两万，剩下的我入股。以后，你管内，我管外，争取把厂子办起来，给咱村里做贡献，怎么样？“
说到这儿，孙雪娥往后拽拽儿子，问，“你也傻了？跟那傻子合股。”
张如山捂着嘴，小声说：“您不懂，只要村长愿意帮忙，这厂子保准挣钱。”
孙雪娥白了一眼，大声说，“得了吧？男人睡个觉，都离不开洋茄子，还要两万？我看，两千都费劲！”
就算不办厂子，张绣也不想和张如山掺和，至于她跟程超被窝里那点事，更懒得解释，跟村长说：
“我考虑两天。”
“行。”村长说：“盖不盖，给个信儿。”
教了一下午绣花，晚上吃过饭，张绣回屋把存折拿了出来，一共两个，都是程超留下的。
一个一万的，一个五万。
盖厂子，富余，可毕竟不是自己的钱，挣不回来，还是觉得亏欠。
正琢磨，程妈妈进来了，掀起罩衫，在里头衣裳兜里摸了半天，拿出个存折给她，
“这是小超这两年挣的工资，要是盖厂子钱不够，添上点儿。”
上头几千块钱，可是程妈妈的棺材本儿，张绣心里感动，扶着她坐下，
“您不怕我把钱赔光？”
“光了就再挣呗。”程妈妈说：“你那手艺，娘信得过。”
刚说完，听见敲门声，张绣放下存折去打开门，来的是张老大和愣子。
“爹，您怎么来了？”这么晚过来，张绣以为出事了，一边往屋里迎，一边问，“是不是二丫出事儿了？”
张老大摇头，进屋坐下，拿出烟袋锅子，愣子给他点上。
张老大抽了口烟：“听说，你要盖厂？”
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张绣给她爹倒上水，“有这打算。”
“钱够不？”爹问着，也拿出个存折，放桌上，“添多少，算多少吧。别跟张如山合股。”
“就是。”愣子接过话，“嫂子，那张如山不是好玩意儿，要不是他，营业执照早办下来了。”
他拉开包，拿出厚厚两撘钱，拍桌上，“用我的，不用还。”
都来送钱，张绣心里发暖，也有底气了，决定就用程超的，怎么说也是京都大老板，赔了，也赔不光他。
把存折还给爹，又拿起钱给愣子，“钱够。”然后，问了句，“二丫还好吧？”
愣子嘿嘿一笑，“我正要说这个，今儿我带二丫去检查，大夫说，二丫怀的是、儿子！”
“哎吆。”程妈妈羡慕得不得了，“那可是大好事儿啊，几个月了？”
“仨月多一点儿。”愣子说。
张绣替他们开心，又怕愣子犯了老毛病，叮嘱他，“二丫心思重，你好好照顾她，少出去鬼混。”
“这哪儿敢。”愣子急忙摆手。
第二天，就来了六个绣工，张绣还是一个个地，手把手地教，到傍晚大家都回家了，她才有工夫，去了村委会。
一进门，张如山又在，正给村长添水，“村长，您放心，咱村儿第一个厂，说什么也得办起来，张大丫要不来钱，我就多出点儿。”
村长端起杯子，哈哈大笑，“你小子，有眼光……”
说着，看见张绣，拿盖子撇了撇浮茶，“程老师家的，考虑好了？”
“嗯。”张绣过来，“地我买了，厂子怎么盖，我画个图，请村长给把把关。”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村长把杯子放下，犹豫片刻，“听说，你和程老师感情上有点问题，咱们得先顾小家，再顾大家。我看，你不如跟他少要点儿，让如山入个股。省得你们小两口，为钱闹不痛快。”
“是啊大丫。”张如山接过话，“咱们以前那些磕磕绊绊，都过去了，你别那么小心眼儿，村长费了这么大的劲，给你找了地，可别为了你们两口子之间那点事儿，弄得厂子开不起来。”
张绣对村长说：“您说得对，这不是一笔小钱，我一个人出不起，必须找人合股。”
村长看看张如山，“你俩要合股，就写份合同吧，我给你们担保。”
张如山一喜，就要往前凑，张绣抬手拦住他，从兜里掏出张存折，打开，放到村长面前，
“合股人是我男人，程超。”
存折上的五万块钱，让张如山眼睛红了一下，透出深深的嫉妒，
“都说亲兄弟明算账，还没见过两口子明算账的。还合股？我看，就是舍不得拿钱给你花。”
“我和我男人的事，你少管。”张绣瞥了他一眼，又转向村长，“明儿我就去取钱，地我买了，您给出个证明。”
村长看看存折，喝了口水，“土地证明好开。不过……两口子合股，我还是第一回见，你俩挣了钱，打算怎么分呢。以后可别为这个闹离婚，把厂子闹黄。”
“我跟我男人商量商量。”张绣说。